阮語蓉一雙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蔡氏看了不忍心。
“你這孩子……”
“娘,三叔在朝為官,府裡事事以三叔家為先,連句重話都不敢對他們說。憑什麼爹占了兄長的名,卻沒享到兄長的福。憑什麼娘明明是嫂子,卻總要給三叔母賠笑臉。阮語若就算了,她外祖家勢大。但是阮螢憑什麼?就憑她那個當丫鬟的姨娘?娘,我們不能被他們壓一輩子吧?”
相比于她爹,阮語蓉更能摸準她娘的心思。看她娘臉色變了又變,她知道她說中了。
蔡氏音量輕了些:“都是一家人,你三叔過得好,肯定差不了我們的。”
“有三叔提攜我們确實差不到哪裡去,但是永遠也别想越過他們去。平常小事就不說了,我就問娘一件事情,現在哥哥弟弟還有三叔家的運均都在讀書,要是以後他們仨真能在官場上行走,三叔是全力幫隔了一層的侄子,還是省着關系留給親生的兒子用?”
蔡氏不語,阮語蓉接着說:“薛家有爵位,子侄多在朝中做事。娘,我不想錯過。”
……
阮語蓉算盤打得噼啪響,她以為勾住了薛嗣禮的心,說通了娘,事情已經成了大半。可惜她忘了,阮府是阮老爺子在當家。
按照阮家這情況,幾兄弟到現在都安分地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少不了阮老爺子的鐵血手腕。前腳薛嗣禮剛到阮府認錯,後腳阮老爺子就收到消息,直接把人趕出去了。随後叫人把阮志武叫回來,直接帶到祠堂動了家法。
姐妹換親,成何體統。
子不教父之過,阮志武跪在祖宗排位前挨了三十棍。
撂下棍子,阮老爺子下話。
“薛家郎君輕浮無禮,阮家絕不可與之結親。”
阮語蓉聽到猶如晴天霹靂,直接暈了過去。
越不許她做她越要做,醒來後她直接跑到祖母阮劉氏跟前,之前怎麼勸蔡氏如今就怎麼哄阮劉氏。阮劉氏年紀大了難免糊塗,還真順了阮語蓉的意,新賬舊賬一起算,把幾十年的委屈全托在這樁親事上。
家裡鬧得天翻地覆,你争一句我吵一句,祖父和兩位祖母一個接一個氣得卧床休養。處在風暴中心的阮螢好像被遺忘了一般,沒人問她的感受,耳朵裡都是倫理道德和家族名聲,聽得她腦袋昏沉。
其實她真佩服阮語蓉的膽量,也不知她從哪裡知道薛嗣禮的行蹤,借口去外祖家,實則一直跟着薛嗣禮。幸虧薛嗣禮吃她這一套,不然安危都成問題。
“姨娘呢?”阮螢問春雲。
“夫人頭疼,姜姨娘去陪着了。”
家裡亂糟糟的,婆母王玉玲也在這場混戰裡,徐方靜想不頭疼都難。
姜姨娘最緊張夫人,這些天恨不得天天在她身邊。
阮螢并不意外:“你去喝口茶歇歇吧,我一個人靜靜。”
今兒是十五,這樁破事已經鬧了半個月了,阮螢覺得膩煩。
府裡鬧成這樣,慣例無法遵循,阮螢是在勤思閣吃的晚飯。
飯後,阮螢去書房找阮志榮。
“螢兒,有心事啊?”
“嗯。”阮螢低着頭,“爹,我不想嫁給薛公子。”
見她纖薄的脊背透着脆弱,阮志榮心疼:“他品行不端,不是良人,螢兒莫放在心上,爹幫你尋個更好的。”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爹,我想你幫我同祖父說,我不想嫁。”
各房僵持不下,總有人要松口。如今這般局面,隻有阮螢和阮語蓉可解。午後還聽見阮語蓉尋死的消息,她肯定不會讓步。阮螢想她反正不想嫁,何必搭上阮語蓉一條命,便來尋了阮志榮。
阮志榮盯着阮螢的發頂久久不語,燈花炸開,他長歎口氣:“你和你姨娘一樣,心軟。”
阮志榮這邊開了口,阮老爺子自然懂他的意思。家和萬事興,再揪住不放家怕是要散。好在府裡鬧歸鬧,沒往外面傳,阮老爺子吩咐各房管好嘴,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警醒着點。
大房熱熱鬧鬧地籌備親事,二房這邊則有些冷清。
王玉玲才不管什麼家散不散,散了最好,臨了被阮劉氏壓了一頭。大房越高興她越光火,叫來徐方靜陰陽怪氣好生一頓刺。
收到消息的姜姨娘氣急,數落阮螢不懂事。
阮螢已經習慣到厭煩。這個家壓得她喘不過氣,如果能像阮語蓉似的去外祖家避避就好了,可惜她的外祖是徐府家奴,她去不得。突然有些後悔早前拒了顧沁和的邀約,透透氣也好啊……小姑娘定是傷心了,再沒找過她。
夜裡睡不着的時候想到阮語蓉獨自離家的大膽行徑,暗下狠心。
——遇到合适的機會她也得大膽些。
夜半胡思,阮螢怎麼都想不到這個機會來得這麼快。
秋日寂寥,太後欲尋幾個合眼緣的姑娘入宮陪伴,下懿旨讓各府準備好畫像呈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