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福挑眉。都湊到跟前了,又守起了規矩。不知是被龍威壓制不敢妄為,還是自信到覺得這樣就足夠勾起皇上興趣,亦或是她當真無心勾引?不管是哪一種,看來宮裡要熱鬧起來了。
周識檐眼睛都沒有擡,專心看手中奏折:“補湯而已,罪不至此,回去吧。”
“皇上胸懷寬廣,謝皇上饒恕。”阮螢謝恩後跪着不動。
“還有話講?”周識檐放下奏折,擡眼望她。
她發髻整齊,袅袅薄霧拂過她光潔的額頭,翹長的睫影蓋住眼尾小痣,周識檐隻能看清她圓潤精緻的鼻頭。
雖然劉福公公提醒過她皇上心情不佳,但已經走到眼下這般地步,不能棄殿外宮人不顧。
松開近乎咬爛的唇肉,她聲線發緊:“皇上仁慈,臣女分神沒有看管好食盒,求皇上免去送膳宮人之罪。”
阮螢在殿外就想過,太後召她們入宮陪伴,犯錯惹太後不愉頂多是趕出宮去,這些宮人不一樣,稍有不慎就會丢了性命。
不過她也不是純善到全無私心,據浮碧亭所聽,皇上無心往後宮添人,太後心系皇嗣,她賭得皇上饒恕後太後會另眼看她,不會趕她出宮。
周識檐的目光落在她眼睫顫動時若隐若現的小痣上,神色淡然:“免罪,去吧。”
過了一關,阮螢心中大喜:“謝皇上寬宏。”
事成,她想起劉福公公的話,不再多言,謝恩告退。
把她出去後劉福回皇上身邊伺候,周識檐手邊堆了一摞奏折,低頭批閱時忽地出聲:“劉福,你去甯壽宮走一趟。”
阮螢帶着好消息出來,一齊來送膳的宮人松了口氣,但心還懸着。宮裡沒有秘密,辦事不力的消息傳到太後耳中,他們的日子依舊不好過。
過了皇上那關,還有太後。一路無聲,到了甯壽宮阮螢徑直去太後跟前請罪。
再有幾日就是中秋,太後思念先帝,這幾日常常待在佛堂。宮人把阮螢領到佛堂時,王襄正在案前抄經。
果然不出所料,王襄從内務府回來後便到了太後跟前。不清楚王襄跟太後是怎麼說的,阮螢隻說自己粗心,沒提王襄的名字。
佛堂的檀香氣味濃郁,蓋過阮螢身上沾染的沉水香氣。
小榻上的太後雙目微阖,任阮螢跪了半晌才讓曹嬷嬷扶她起身:“你來認錯,襄兒也來領罰,哀家倒不知道該罰誰了。”
有林姿燕在前,王襄不敢隐瞞太後,隻說自己不小心碰到了食盒。
“皇上身邊來過人了,那些宮人全調去淨衣房,小懲大誡,你不用擔心。”
聽到太後的話,阮螢眸間閃過迷朦之色。
皇上日理萬機,在勤政殿聽他語調冷淡,沒想到竟願意為這等小事分神。
“皇上都不在意了,哀家自然不會介懷,起來吧。”
垂眸掩飾失神,阮螢起身謝恩:“謝太後開恩。”
曹嬷嬷為太後捶肩,太後稍微動了動,目光停在佛像前的王襄身上:“不過錯了就是錯了,你和襄兒一起為先帝抄經祈福吧。”
宮人備好紙筆,阮螢到王襄身側,和她一起抄寫經文。
袅袅香煙下她們并肩而站,顯得娴靜融洽,太後感慨:“難為你二人相互攬下罪責,真是姐妹情深。襄兒心思純良,螢兒莫要辜負。”
原來王襄将浮碧亭内太後與皇上的對話聽進了心裡,借此小過既能立一個純良形象,又能拉阮螢下水,一舉兩得。
抄了半個時辰經,太陽西落,佛堂内稍顯昏暗,太後沒有為難她們,放她們帶回去抄。
快到西側殿時,王襄到阮螢身邊挽住她的胳膊:“我不是存心的,碰到食盒心裡害怕才走那麼快,妹妹不會怪我吧。”
衣袖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阮螢忍着不适:“太後指我做事,原就是該我擔責。”
“我就知道阮妹妹心地善良不會同我計較。”王襄高興地晃着阮螢的手臂,“不過妹妹你怎麼敢再往勤政殿去的,萬一惹惱了皇上,太後這邊也沒法交代。”
“害怕時太過驚惶,沒辦法深思熟慮,憑着直覺去的。”舌尖輕輕舔過嘴唇内側,凹凸不平的唇肉提醒她王襄的作為。
王襄還是一副天真開朗的模樣,吐舌道:“還是怨我,我不該丢下妹妹一個人。”
阮螢不再答話,進了西側殿後掙開王襄的手,徑直回了綠蕊閣。
王襄沒有追上去,大殿門下,昏黃的夜色模糊了她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