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謝珩問。
“我要一本《周律》。”她道,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法律規則,她寝食難安,“我還想看看阿阮的卷宗。”
謝珩有點意外:“阿阮給她的丈夫投毒,人證物證俱在,她自己也招供了犯案事實。她的卷宗我親自看過,沒有疑點,你還看來做什麼?”
“真的沒有疑點嗎?”崔令儀問。
“阿阮被她的丈夫毆打多年,身上暗傷無數,不少傷口都難以與外人言說。我想她是想過要和離的,但不知出于什麼原因,和離不成,以至于她痛恨她的丈夫,恨到要将他毒死。”
“阿阮殺人未遂是不錯,但她的丈夫故意傷人多年,乃至于她多次死裡逃生,竟然就能以受害者的身份輕輕揭過?大人,妻子就不是人?妻子被丈夫毆打近乎丢命,便可輕輕放過,而丈夫被妻子毒殺未遂,就要被投進死牢?無情如趙王,也會在妻子流産之際徹查真相,無論我是否無辜,他至少還願意捍衛妻子的權利。”
“而阿阮呢?大人,這不公平。”
“世上每一個男人都有母親,倘若有一天這世界上沒有女人,隻有男人,那一定和地獄沒有分别。社會之大,性别歧視根深蒂固,或許以我一家之力并沒有辦法徹底改變,但在律法上,量刑上,至少要做到絕對的公平。”
謝珩瞳孔放大,顯然大為震撼。
崔令儀在心裡默念了三遍“他是古代人他是npc”,暗地裡已經做好了任務失敗再死一次的準備。卻沒想到謝珩隻頓了頓就跟她說:“那好,一會兒我就拿來給你。”
崔令儀反應的還比他久些。
半晌,她心裡的小人一邊兒高呼:“有救啦,有救啦!”一邊翻開阿阮的卷宗。
阿阮的翻案難度确實很大。
丈夫長期家暴妻子,妻子離婚不成,選擇殺害丈夫。這樣的事即便在現代也不是沒有,一般這種情況在法院審理過程中,最好的結果就是争取認定從輕、減輕情節考量,想要認定正當防衛是幾乎不可能的,何況阿阮案屬于投毒,是蓄意殺人,完全不符合正當防衛的認定程序。
尤其這又是古代,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按照《周律》的規定,如果妻子告發丈夫家暴,丈夫雖然會受到處罰,但妻子也要面臨兩年刑獄。這種殺人未遂量刑更重,雖然一般不至于處斬,但是也會面臨流放等較為嚴重的刑罰。
難度如此之高,系統才獎勵給她三天壽命,真是摳門之極。
崔令儀一夜未眠。
為今之計,隻能多管齊下。時間緊迫,不容耽擱了。
她一大清早就來到謝珩的庑房,拍開他的門。謝珩看起來才睡下不久,她顧不得寒暄,張口便道:“我要看阿阮案的證物。”
剩餘毒藥,被下了毒的甜湯,賣毒藥給阿阮的攤販及阿阮丈夫的證言。
崔令儀手中拿着毒藥在鼻端輕微地嗅了一下,問道:“做過毒理檢測了嗎,這是什麼毒藥?”
“是砒霜。”謝珩答道。
“這不是砒霜。砒霜實際上是二氧化三砷,是無味的白色霜狀粉末,這個質地和味道都不對。”崔令儀立刻道。
阿阮買來的毒藥呈灰白色,質感細膩,有一股淡淡的草腥味兒。她蹙了蹙眉,又道:“大人為何不請個郎中來查驗一下,這東西肯定不是砒霜,倒更像是曼陀羅。”
謝珩問道:“曼陀羅?”
“曼陀羅内含大量的生物堿,對人體的中樞神經有興奮作用。小劑量服用會讓人産生幻覺,有頭暈、口幹的症狀,一般不緻死,在目前這個時代的醫學應用中,是比較常見的麻醉劑。”
“若這并不是毒藥,那麼大人,阿阮殺人未遂,便可以辯白了。”
謝珩道:“你說的稍後我會找個大夫查驗,若你所言為真,本官會重新審理。”
“但即便毒藥買錯,阿阮在主觀上意欲謀殺她的丈夫亦是事實。有動機,有人證,即便重新量刑,按照《周律》,也不能過輕。”
“我會再找新的證據。”崔令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