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問道：“既然舉報者都能弄到屍體了，那案中細節也肯定知道不少，為什麼不直接拟一道匿名訴狀，交到鎮長府上？還費那麼大周折，讓我們一點點查。”

林凜央道：“這就是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了。”

李竹疑惑：“什麼？”

林凜央：“因為舉報者想當面說。拟訴狀的話，有太多不确定性，兇手是許府的人，萬一落到他人手裡并不安全。而他我之間唯一共同知道的地方，就是此處。在他這裡抛屍将箭矢放在屍體上，匿名舉報，就是為了引我同他見面。”

她環顧四周：“他将屍抛在這樣稍微僻靜，但又偶有行人的地方，這樣會讓我對他戒備放松一些。”

林凜央笑了笑，繼續道：“他抛屍舉報，引我們來此，給我們線索，要見面選的地方我也甚為滿意，還能破案，何樂而不為呢。”

最重要的是此人既然能能将冰火箭弄到手，那定跟冰火箭主人關系匪淺，說不定知道更多内情——比如冰火箭主人是誰？那日為何對她窮追不舍等等。

既然證人如此大費周章地想要見她一面，她若不來，豈非浪費了人家良苦用心？

李竹心裡歎服：我滴乖，這要是稍微傻些的人肯定悟不出。

細想過後，李竹又有一疑，繼續發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那舉報者為什麼要把屍體抛在西郊，而不是東郊南郊北郊？這些地方也都符合舉報者需要的條件啊。”

“可能是因為——”林凜央想起地鬼仙留在桌上的名字，看着李竹，面露霜色，“他不喜歡陽光。”

李竹身體一僵，半晌，抖得跟篩糠似的，長滿雀斑的臉頰不自然抽搐着，道：“你……你是……你是說……鬼仙？”

鬼和魂是不一樣的——魂能入輪回。鬼不能入輪回，在無間之地也沒什麼地位，等同于修真界門派裡打雜的，唯一的好處就是永生。而稍微高級些的鬼仙，則都有個一官半職，有掌罰的、有管生死、有管氣運的……

而眼下李竹聽到鬼仙兩個字吓得腿都軟了，在他眼裡鬼仙不分好壞都是索魂的，哪怕他如今已經魂丹一體，也無絲毫放松。

林凜央最怕與膽小者共事，有點不耐煩道：“行了行了，這都是我的猜測而已——你設結界……”

“沒”字還沒說出口，她眼角瞥見一團青火掠出，當即猛地将李竹推開，自己則往後仰，冰火箭從兩人中間劃下，堪堪躲過。

李竹癱坐在地上，雙腿直顫，□□又濕又熱，他以為自己命根子沒了，抖着手摸了一把，不痛，又抖着手聞了聞——原來是吓尿了。

狼狽得簡直沒眼看。

林凜央喝道：“跑！”

李竹發愣間，林凜央替他化解一支又一支的奪命箭矢。

李竹抖着聲音：“怎麼……怎麼跑？往哪跑？”

“禦劍！保命即可！”

林凜央目光順着冰火箭的軌迹，終于到看到了那日追殺她大半夜的人——那人浮于半空并沒禦劍，身着黑衣，手中握着彎月般的弓，紅白相間的狐狸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張臉，露出圓潤的下颚和殷紅的嘴唇。

跟先前不一樣，箭矢不再朝林凜央射，而是将目标轉移至李竹，甚至有點避開她傷害的感覺。

“等等！”

她發覺到這一點，欲叫李竹留下——他一個人絕對應付不來這持弓人，哪怕他靈力頗豐，但剛至金丹期，加之他被吓得跟個小雞仔似的，跟未必能運用如常。

然而，李竹已然禦劍于高空，屁股後面着了火似的，飛速射出。

持弓人遲疑地看了林凜央一眼，朝李竹飛的方向追去。

林凜央念咒催劍，想阻攔持弓人追殺李竹，即便不能完全殺死也好為李竹争取點逃跑的時間，若是能傷他一二，李竹對戰起來也會輕松不少。

霜白利刃帶着腰間玉令注入的靈力，朝持弓人飛去，頃刻，劍尖及喉，持弓人立即閃身，卻已然不及，劍刃在頸部留下一道半寸深的口子。

持弓人捂着傷口，平穩落地，随後濃霧纏身，霧散時人不見。

鬼界的遁地術。林凜央想起地鬼仙留下的字條上，明晃晃地寫着湛臨二字。

莫非他就是湛臨？

林凜央甩甩頭，心捋思緒：湛臨與劉騰結死契，助劉騰報仇，無果，後在劉騰仇人那處找到其他孩子屍體，抛屍于西郊，留下冰淩箭，引林凜央來此。那麼問題來了——湛臨圖什麼？

鬼仙與魂結契約，鬼仙隻助魂漲怨，成功與否一概不管。

林凜央心覺湛臨一定不會是抱着“要替劉騰報仇”心态辦事，也不會有什麼“抓到兇手讓凡人太太平平生活”這樣的想法，因為鬼仙們對于外界的事，大多都秉承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若是因了與他結契的魂魄被打得消散，而氣得湛臨想找個發洩口，于是管上這麼一管，這倒還說得通些。

可是，若真是湛臨留下了冰淩箭線索，那不應該追着李竹殺，而是與她細說劉騰之事。即便持弓人是湛臨，留下冰淩箭矢應當另有其人。

不管如何，眼下需得将李竹喚回，如若不然，照他那速度，指不定得飛到天涯海角去。

林凜剛從袖中掏出天穹派的煙花信号，隻聽見不遠處樹後傳來一聲：“哦喲，當真是吓死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