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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霎微雨灑庭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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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什麼時,朕說停就停,”謝定夷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順帶将手中的水囊朝方赪玉擲去,揚聲道:“歇半刻鐘再上路。”

……

吉時最後還是誤了,午時過一刻,在山頂翹首以盼的禮官們才看見承平帝和群臣的身影,一個一個如蒙大赦,趕忙跪地行禮道:“陛下萬安!”

十二冕旒已經重新戴好,衣着冠飾也挑不出錯,身着祭服的禮官拿着一個火把走到謝定夷面前,示意她跪地拜陳。

她屈膝的那一瞬,身後的百官全都嘩啦啦地伏下了身,禮官取出一支染了茜草汁的筆,用火把點燃筆尖。

短暫的燃燒過後,那筆尖漸漸透出一抹紅色來,謝定夷放下冕旒擡起頭,讓那火紅的顔色自己臉上染出第一筆紋路。

中梁皇室源自鳳居古國,三百年前隻不過是草原上一個不足百人的小部落,直到西南邊境的大蘭國與高昌宣戰,綿延的戰火一路燒來,将宣和、南晉、遼崇等國全都卷入其中,而與大蘭國和南晉全都接壤的鳳居自然不能幸免于難,在拒絕為大蘭國提供戰馬後,參與談判的數十個首領全都為其所殺,廣袤的草原成為了大蘭國所征伐的第一片土地。

戰亂之中,中梁的開國皇帝謝絮披甲從軍,帶領着剩餘族人頑抗外敵,在她的極力斡旋之下,一直搖擺不定的重虞國加入了戰場,與鳳居、南晉呈合力之勢,最終将大蘭國主阿如汗斬于馬下,不過此戰雖勝,大蘭國的領土分割卻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除了鳳居、南晉之外,在南邊牽制大蘭國的高昌也想分一杯羹,甚至在盟誓尚在的情況下對因戰敗而國虛兵弱的宣和動了手,危急之下,宣和皇帝隻能向三國求援,這一求援,西南各國才剛剛締結的盟約便全然崩盤。

亂世之下,小國之間的信任不過是一盤散沙,不是互相吞并就是為人魚肉,謝絮無法坐以待斃,在以姻親和南晉合盟後,她親自領兵與重虞開戰,拿下了大蘭國的無主之地,爾後的二十年間,她在各國的夾擊之中攻下了宣和、高昌,最後破浪揚帆,将高昌的附屬小國滈嶼諸島收入囊中,回程之時于戰船甲闆上玄袍加身,立國稱帝。

以大蘭國出兵高昌為始的三十年間,四海列國戰亂不斷,畢竟一個國家的興起總會引起另一個國家的恐慌,于是兵強馬壯的大國開始不斷地吞并小國,各國的領土合了又分,分了又合,直至重虞被北燕所滅,燕濟立國,各國的動亂才漸漸平複了下來,百廢待興的諸國終于再次坐在一起立下盟誓,聲稱不再互犯邊境。

此後的二百餘年裡,中梁據西南而立,修生養息,依靠着通達的漕運和肥沃的土壤漸漸強國富民,但許是因為經曆了一段暗無天日、易子而食的戰亂,謝絮稱帝之後的心态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她将中梁的都城從故鄉鳳居遷至原宣和境内,藏在了重重的防線之中,甚至在晚年收到戰報,稱邊疆大旱,邊城被燕濟所犯的情況下,她都沒有派兵迎敵,而是派出大臣和談,将邊疆三城劃給了燕濟,以求平安。

從早年間的開疆拓土到末年的拱手送城,這位開始書寫中梁國史的元宗皇帝在後世之書中毀譽參半,其後的中梁之主受着一代代累傳下來的諄諄教誨,俱都奉行守成之道,一個個坐着皇位如坐針氈,生怕祖宗的百年基業毀在自己手上,就此成了千古罪人。

和親、和談、獻禮,是每次邊關犯亂時最先被提出的計策,直到昭熙三年,承平皇帝謝定夷出生,這一局面才開始被扭轉。

……

繁複又神秘的紋樣出現在謝定夷的臉上,火紅的顔色宛若鳳凰華美的尾羽,長久地在她眼下停留,随着最後一筆落下,持筆的禮官也屈膝跪拜,将手中的火把交給她。

不遠處的祭壇上有一個高高的篝火堆,其搭建的木頭取自各州,共計九種,不同的樹種對應着不同的含義,例如柞木祈豐饒,杜松驅邪靈,但其實在邊塞,燎祭隻需要随手撿一些枯樹枝點燃,參與燎祭的衆人環火而歌,圍火而舞,以此指引逝者的魂魄歸家,與生者團圓。

這是鳳居草原上綿延了千百年的舊俗,燎祭,草原古語“納爾泰拉”,意為火焰的歸途。

“轟——”随着火把丢下,明亮的火光沖天而起,一股熱浪迎面而來,謝定夷沒有躲避,沉默地繞着篝火走了三圈。

接下去就是參與燎祭的臣子上前投枝,一節節小指粗的枯樹枝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帶着生者的祈願被丢至熊熊的火光之中,盼望着能帶給已逝的幽魂。

群臣繞火而行的時候,謝定夷則帶着方青崖等人登上了遠處的高台,從這裡向東望就是鳳居草原的方向,繁華的梁安城盡收眼底,隐隐可見其中點綴的火光。

自中梁立國以來,燎祭作為皇室最重要的祭禮被傳至了民間,許多别族官員為表衷心主動帶着家眷參與此祭,漸漸的便擴而大之,成了中梁除了除夕以外最為重要的節日,不過在城中焚火畢竟容易走水,百姓們也隻是撿一些枯枝圍在石堆裡焚燒,以表象征。

今日祭禮過後,崤山上的篝火還會再燃七天,供百姓前來投枝,以表祈願或哀思。

“陛下今年還是不投枝嗎?”方青崖見謝定夷望着梁安城發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道:“臣這裡還有備好的桂枝,陛下若是想,不如……”

“不用了,”謝定夷打斷她的話,雙手握緊了身前木欄,聲音輕的像是要被風吹散,道:“阿儉定然不願意我去打擾他們。”

山風拂過,卷起袖上玉縧,不輕不重地打在了她的腕骨之上,謝定夷閉了閉眼,按在欄上的指尖微微發白。

數十年前的那場燎祭,她趁着母皇和父後離宮之時持筆闖入昭明宮,大手一揮将自己在玉碟上的名字由“儀”改為“夷”,在禮官的大驚失色下迎風放言,說要讓整個天下對自己俯首稱臣,讓中梁再也不用送人和親,割讓土地,如今她視四海如案上輿圖,日月不過掌中燈燭,可山河之下,不僅掩埋了她在征伐中烈烈燃燒的少年意氣,也奪去了許多曾經承諾過要陪她并肩看江山的親朋故友。

停雲再停,豈駐駒魂……長揖山河,此意誰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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