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如何？”

菅原遞給影山一瓶水。

“？啊！謝謝前輩，”影山一愣，回答，“感覺……看到了很多？”

“對吧？”

菅原坐下來，看向場内，兩個二傳手都下場休息了，現在就是其他人随機組隊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間隙，他說，“很神奇吧……如果把所有人都看進眼裡，會突然覺得世界很大，自己也很小。”

“前輩，我想請教一下。”

“？”

“我記得您是一年級就拿到烏野的正選，然後第二學期就已經開始首發登場了，”影山認真，“您是怎麼做到的？”

“诶？”菅原一愣，“我的話……其實……”

算是運氣好？

他剛想這麼回答，卻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日向和他閑聊時提起過的一個說法。

“沒有什麼運氣好的，前輩，”他們的小教練拎着一根煙花棒，看它燒開點點火花，神情沉靜，“真正的強者，就是要連運氣也站在你這邊……我不否認我有偏愛的選手，但是能否讓整個烏野的部員認同你，那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隊伍的團結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不會強行以個人的意志淩駕于隊伍選手之上。”

煙火和日向的側臉一起倒影在當時惴惴不安，剛剛接過首發二傳位置的菅原眼裡，日向平靜，甚至有點冷酷的說，“我隻會選擇勝率最大的選項。”

那一刻，菅原從未如此深刻的認知到日向這個人開朗熱情的表面下，對勝利近乎刻薄的追求，但是此刻，他甚至有些慶幸于對方的刻薄，因為這意味着……

他不是因為自己和對方關系好而得到首發二傳手的位置的。

而是他一直以來，所有的汗水與努力所得到的成績，已經得到了對方的認可。

想到這個，菅原笑起來，看着場内嬉笑打鬧的球員，他微微昂起頭，說，“因為當時的我，是最适合烏野的選手。”

“？”

看着影山迷惑的神情，菅原失笑，“那我換個說法吧……影山同學看來，烏野、青城、白鳥澤分别是什麼風格的隊伍呢？”

“青城是團隊配合和選手實力都足夠出色的隊伍，”影山毫不猶豫，“白鳥澤是強調絕對的個人實力的隊伍，烏野……”

他思考了一下，“……是團隊？不對……”

“……是進攻，”他慢慢吐出一個詞，堅定，“是進攻。”

“烏野雖然團隊配合也很出色，但是落點永遠放在進攻上，我記得烏野和音駒的比賽，烏野的重心就在于拉扯進攻空間，音駒更偏向于防守，但是這幾年烏野感覺會更偏團隊一些？”

“對的，”菅原說，他的目光從日向身上，掠過青城的隊長，最終落在影山身上，“近幾年，我們是偏團隊一些的，因為我們的個人實力并不突出，所以我們需要将大家的優勢組合起來，彌補彼此的不足，才能找到赢的機會。”

他說，“我們隻是選擇了最适合我們的最有可能赢的方法，僅此而已。”

“所以您說當時的您是最合适烏野的選手……是因為您最能組合起大家嗎？”

“是，”菅原說，“烏野每年入部的人都很多，所以有一個觀察期，這段時間是用來判斷我們能不能進正選的，我大概是在一個月左右吧，被教練叫過去，他問我，你打二傳手，對吧，我說是，他問，那麼，告訴我白隊7号，9号，和黃隊11号的擊球習慣。”

影山一愣，他很少關注其他選手的擊球習慣，倒不如說，他幾乎默認所有人都能到一個水平，然後按照那個水平去調度和指揮隊伍，而結果……

菅原繼續說，“我當時很緊張，隻答出來了白隊7号，就是大地，和黃隊11号，也就是旭的習慣，我很擔心因為我沒能全部答出來而被放到門口……哦，門口是我們隊内的叫法，門口的部員一般是入門級别，也就是非正選……然後教練告訴我，我合格了，明天起加入正選訓練。”

他笑，“我覺得我升學考試都沒有那天緊張……教練告訴我，二傳手除了自身優秀的基本素質外，觀察對手和隊友，也是必須的因素，我合格了。”

觀察對手，和隊友……？

于是影山後知後覺，之前的複盤裡，無論是菅原還是及川都準确觀察到了對手刻意的漏球，也發現了第三盤北一的體力和跑位的問題，而場上的自己……

他沉默。

他不否認自己的技術，或者說，他是準确認知到自己的實力的，甚至以此為傲的。

而這份傲慢，卻讓他沒能看清賽場。

或者說，他認為自己足夠解決一切問題，卻在雨丸的進攻下狼狽收場。

“菅原前輩，”他低聲問，“我聽說，雨丸的月島和山口……他們會去烏野是嗎？”

“當然，”菅原說，“那兩個小子可是還在小學就跟着教練的了，他們兩個肯定會來烏野。”

烏野的教練啊……

他看向青城。

準确的說，是青城裡的那兩個人。

初中就讀北一的孩子，大部分會選擇高中進青城，因為基本都是熟悉的前輩，融入環境非常容易，但是……

這對他來說，真的是合适的選項嗎？

“影山同學，”菅原叫了他一聲，影山回過神來，看向對方，而對方注視着他，說，“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但是有一句話，我覺得你也許需要。”

“——不能前進的話，就先求變吧。”

……求變嗎？

影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烏野。

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青城的确能夠給他更穩定的位置，他和及川前輩的關系差也不是第一天了，那也不影響他是及川之後的第一候選人，可是穩定有什麼用？

穩定能赢嗎？

穩定能夠讓他像及川前輩和菅原前輩一樣，成為場上，能夠掌控全局的優秀二傳手嗎？

不行的，因為那隻不過是重複初中的故事罷了。

所以……

哪怕在烏野，暫時拿不到首發乃至正選的位置，他也需要一個能夠磨練自己對不同隊友和對手的觀察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