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女子身着左衽長袍,發髻上點綴着适才置換而來的土蝕花肉紅石髓珠,滿臉欣喜上探身上前:“你是如何得知的?”
風笙輕笑一聲,指着面前那一堆蓍草道:“自然是從卦象上得知的。”她俯身一一解釋,“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女子松了一口氣:“先前我還擔憂此行不成,正糾結着要不要就此作罷。如今聽了你這一卦,竟又燃起了我的信心。”她拍拍衣擺上的塵土,遞給風笙一枚貨貝,撐着地面起身。
風笙擺手就要将手中的貨貝還回去:“不過随手一卦,要不得如此貴重之物。”
女子卻是搖頭後退:“見你二人也是來此讨生活,此處行人複雜,多些盤纏傍身也好。”她看向南方,眼中滿是憧憬,“待我去了滇國,此等貨貝應有盡有,不在意這麼一個兩個。”
風笙不過分推辭,她側身拿起一個喇叭形杯,握着陶盉往裡倒滿米酒,雙手奉上:“既如此,我便祝姐姐旅途順利,興盡而歸。”
女人笑着收下,又與風笙閑聊幾句,踏着落日走向遠處。
風笙看了眼遠處的霞光,雙手叉腰,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今日的成果頗豐,若是往後的每個肆集都能有如此成果,那她們不日便能回到姨母身邊盡孝了。
“風笙!”姜向挽雀躍的身影突然闖入風笙的視線,她逆着光而來,殘霞籠罩着她,使她的每一根發絲都鍍上了一層金光,她蹦跳着,興高采烈地朝風笙揮手,神氣地揚着眉毛,将懷裡的物什往上掂了掂。
風笙看着姜向挽的聲音,不住地溫柔笑着。姜向挽是個孩子心性,隻記人好,哪怕吃再多的苦,她也隻記着旁人最初給的那一些甜頭。
風笙微微呼出一口氣,微微歎道。
孩子心性也不算什麼壞事。最好,她的向挽能一輩子如孩童般無憂無慮。
“怎麼了?”風笙輕挑眉頭,笑問。
“你瞧我都帶了些什麼?”姜向挽停住腳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手上卻動作不停地介紹懷裡的寶貝,“這是我換的枸醬、膏黍還有鮮桃,都是我們愛吃的,待我們收拾好,便都拿來吃。”她笑眯眯地拿出一串玉鍊,放在風笙的脖子上比對,滿意地點頭,“真好看,我一見到它就覺得适合你,如今看來,我的眼光果真不錯。”
她雙手捧着玉鍊,挑着眉毛示意:“快戴上看看。那婆婆說了,這玉鍊出自深山白玉,稀奇得很,又請示過上蒼後才雕琢成項鍊,是得上天庇護之物。你戴上之後,保準不再生病了。”
風笙照着戴到脖子上,低頭各方位地打量,面露喜色,問:“那你可給自己買了什麼?”
姜向挽滿不在意地搖頭,轉而收拾行當:“我們初來乍到,生意又剛起步,自然是要省着點花。我對這些不感興趣,隻要有好吃的好喝的就滿足了。”她噘着嘴,試探性地戳着風笙的肩膀,“風笙,今日累了一天了,不如今晚讓我嘗一杯米酒?”
她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我保證不會喝醉影響明天的活計。”
風笙寵溺地輕捏姜向挽的臉頰,前後掰扯兩下,低頭應下:“好,今日便許你喝上幾杯。”她低頭看向胸前的玉鍊,“待下次肆集,我也給你買。”
“我有的,我的向挽也要有。”風笙拍着姜向挽的肩膀催促,“我們快些收拾,今日我們早些回家休息。”
姜向挽高呼一聲,撩起袖子便俯身收拾。
天氣正好,不遠處有幾隻歸鳥劃破天空,展翅飛往林間。風笙的心情愉悅,唇角微勾,走到攤子前收拾剩下的半壺米酒。
眼前一個身影擋住了大部分光線,來者身着一襲青衣,頭戴金銅面具,一手按在陶盉上面無表情地看向風笙。
風笙的腳步一頓,疑惑地看向來人。
天色已晚,肆集上隻剩零星的幾人,隔得較遠,無法看清旁人的面孔。來者收回手,聲線平淡道:
“君上命你回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