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像是一顆定時炸彈,帶着灼熱的氣音,一瞬間擊穿她全身緊繃的神經線。握緊的手指泛着一層白痕,哪怕她仍維持着那副不動聲色的冷淡。
迫使自己逐漸習慣周遭的嘈雜與振動,她緩下神來,微微側過臉,看着他。
帽檐遮住了她整個圓潤的額頭,卻沒有隐去她眼眸中的晶亮。
驕傲又倔強,從未變過。
還擺出一副隻想冷靜看着他還有什麼瘋言瘋語的樣子。
江寒燼沒退,反而更靠近了些,像隻耐性極好的野獸,知道獵物受驚但沒跑,就不急着撕開皮。
“你怕什麼?六年前你不是挺擅長一走了之的嗎?”嗅出她平靜底下的波瀾,他笑得像沒心沒肺,“現在的你倒怕得像真要跟我私奔似的。還是你心裡本來就這樣想?”
聽到他又提起這個話題,她緩緩擡眼看他,眸子染上冷意,聲音更冷:“你有病。”
江寒燼抿抿唇,心底嘲諷一笑,坐直身子不再看她。
飛行器的引擎轟鳴聲也逐漸平息,小小的機艙瞬間又恢複了甯靜,仿佛剛剛的劍拔弩張隻是海市蜃樓。
他瞬間正襟危坐,手擺弄着儀表盤,目不斜視:“記。”
荒漠在陽光下像碎裂的琥珀,遼闊又沉默。兩人在機艙裡待了一段時間,陽光逐漸變得灼烈,機艙内的空氣也變得有些悶熱。一陣冷風從窗口灌入,吹涼了滲出的細汗,但又帶着肅城特有的幹燥氣息。
江寒燼活動了一下肩膀,順手推開艙門,側頭看了看莊宥甯,見她還在認真記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察覺到身旁的笑聲,莊宥甯不悅蹙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江工又想到了什麼危險的把戲?”
江寒燼聳聳肩,揶揄出聲:“危險?你不是一直都很冷靜嗎?怎麼,也會害怕危險嗎?”
莊宥甯沒有理會他的調侃。
他也自覺無趣,跳下機艙,拍了拍座位,朝她伸出手:“下來。”
其實飛行器機艙距離地面說高不高,說矮不矮,隻是她沒有想到,眼前這人可能是預備抱自己下去。但想起他之前的調侃與捉弄,心底又升起一股氣。
愣怔了一瞬,她抿唇拒絕:“不用了。”
她伸手開了自己這側的艙門,果斷跳了下去,好在沙子柔軟地接住了她。
江寒燼眯眼看着她從那側艙門跳下去,咬了呀牙,搖頭收回手,轉身往回走。
地面上的工作人員已經等候多時,見到這邊這場面,有人跟沈飛嘀咕:“看着江工還挺照顧自己的助理的,感覺很人性化啊,總比我們公司好啊,除了剝削就是壓榨。”
沈飛看着江寒燼伸手又無奈收回,大概明白了什麼,沒有接話。
“江工,莊助理,歡迎回來。”一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恭敬地迎上來。
莊宥甯點點頭,江寒燼則面無表情地回應:“今天上午的試飛記錄和檢查報告我們會盡快整理出來,還有一些數據,你們需要發給我,我到時候會告知具體項目,我需要詳細的技術數據。”
沈飛連忙答應:“好,我們會盡力配合。”
回到帳篷内,她配合他留下了一些緊要數據,而後便見他擡腳往外走。沒回頭也知道她沒跟上來。
江寒燼挑眉,眼裡閃着幾分懶散的光,隻問:“莊助理今晚想在沙漠露營?”
莊宥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總是不會好好說話。
她沒理會他的低級諷刺,徑直往越野車走去。見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心裡有點奇怪的預感,才問他:“你跟我走?”
“不然呢?”江寒燼笑着反問,“我走回去?”
“……”
也不是不行。
不過她還是秉持了一個“助理”良好的工作素養:“那太辛苦了,我送你。”
說完就擡腳上了駕駛座,動作幹淨。
江寒燼冷哼了一聲,開車門坐上副駕駛位。
車子發動,開走,一路黃沙漫漫。
五分鐘過去,車裡安靜得像開進了荒漠的靜音區。隻剩引擎轟鳴和導航的女聲适時提醒:“請于三百米後左轉。”
江寒燼眼角見着身側的人認真的樣子,像是想起了什麼,終于開口,語氣不鹹不淡:“莊總覺得這個周末如何?”
她不知道他的用意,隻道:“正常加班。”
“哦,這樣啊。”她淡淡回一句,轉頭看向窗外,“跟我在一起可不就是加班嘛,總不至于真的是私奔咯。”
莊宥甯:“……”
哪壺不開提哪壺。
“幹嘛不說話?聽不得‘私奔’這兩個字嗎?”
她沒回頭,隻說:“二十一世紀了,請江工别用這麼封建的表達方式談戀愛。”
他笑了:“談戀愛?你認了?”
往事重提。
她轉頭撇了他一眼,卻什麼也沒說。
“又沉默。”他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斂去,“也對,面對我,你好像是不善言談,或者說是——不想說話。”
“我現在在開車,沒辦法分心思考這個問題。”
車速略微上揚,他的聲音卻壓低:“是啊,你隻能思考你的品酒會,你的訂婚宴,你手下報表的每一行數字。”
語氣像笑,像怒。
莊宥甯盯着他側臉看了一會兒,壓下心中的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