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得虞二夫人無比汗顔,便吩咐虞蘭芝随陸府的仆婦折回園子聽戲。
陸老夫人委實是個慈和的長輩。
虞蘭芝屈膝施禮作辭,返回的路上步子輕盈,腳步一墊一墊的,連陸府的媽媽都被她的情緒感染,不由眉眼含笑說起小山棠梨園的趣事,“咱們這座園子養了不少仙禽異鳥,這會子約莫在休憩,不然娘子還能遇到老松下的兩隻仙鶴,羽毛豐亮,十分靈動。”
原以為遇到三五隻蹦蹦跳跳的小鹿已經開了眼,沒想到還有仙鶴。虞蘭芝睜大眼,“我倒還從未見過活的。”
“娘子若是感興趣,老奴可為您引路。”陸府媽媽會意笑道。
“有勞媽媽了。”虞蘭芝和婢女對視一笑,樂颠颠看奇景兒。
媽媽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直接去仙鶴的窩把兩隻怕生避人的鳥兒趕了出來。
還抓一把堅果教虞蘭芝投喂。
主仆三人在松鶴林畔笑語盈盈,很是自在。
不意溪水對岸的小榭隔扇就被人沒好氣地推開,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長眉深目,賽雪的肌膚鴉黑的青絲,濃烈對比猶如晴空碧霄與無垠夜幕。
驚心動魄的俊美。
隻見他擰着眉,撇着嘴對虞蘭芝道:“喂,你怎不去前頭聽戲,跑來這裡逗鳥吵死個人。”
“七公子!”陸府媽媽一驚,連忙施禮。
早知陸宜洲在這裡,便是一百隻仙鶴虞蘭芝也不會過來,晦氣得很。
可來都來了,總不能因他再灰溜溜離開,失了自己體面。虞蘭芝就不慣着他,“老夫人允我在園子随意逛逛,你有什麼不滿,便到四宜館說去。”
陸宜洲跨出隔扇,踩着溪上的青石汀步(注:水上一種步石)一步并三步走過來,“我道是誰,這不是揚言見我一次打一次的芝表妹!旁人摘花聽戲你逗鳥,說吧,什麼目的?”
“咱倆也不熟啊,你能不能有點主家的氣度?”虞蘭芝假意喂鳥揚手撒了把堅果。
陸宜洲忙後撤兩步,閃身躲避。
“粗魯。”他拍掉肩膀一粒果仁,瞪虞蘭芝,“非得急赤白臉的麼,我又不會吃人。”
虞蘭芝緊一緊小鼻子,“我會。我怕我先吃了你。”
陸宜洲一愣,旋即紅着臉嚷道:“缺心眼吧你。”
“咦,怎麼有哈巴狗兒在叫,我們去那邊瞅瞅。”虞蘭芝一臉驚訝,順腳踢飛路邊的一顆小石子。
那石子不偏不倚正中陸宜洲小腿。
“痛痛痛!”他咧着嘴直跳腳,“臭丫頭,你站住。”
他是虞蘭芝的便宜表哥,乃虞蘭芝的四姨父繼室所出,沒有血緣關系的表親根本親近不起來,兩人去年還打過一架。
至今虞蘭芝都不敢相信這麼一個有辱斯文,玩世不恭的東西竟是崇邺六年的探花。
那一年的主考官指定有問題。
“七郎,棋局未解,莫要耽擱時間。”
原來梁元序也在。
他走出水榭打斷了兇神惡煞的陸宜洲。
虞蘭芝後背一凜。
隔着清溪,梁元序對她微微點頭,“五娘。”
虞蘭芝僵着身子回他一禮。
“何必為難小娘子,些許鶴唳和笑聲傳進水榭已所剩無幾,不至于擾人。”梁元序看了陸宜洲一眼,負手折回屋内。
陸宜洲嘴上應着,轉頭擡手擋住虞蘭芝視線,“擦擦口水吧,憑你也想吃天鵝肉,是不是故意跟蹤我和梁三郎,莫非你對我有想法?”
“差不多得了,想誰我都不會想法你。”虞蘭芝像頭小蠻牛,“起開。”
“聽說你考了倒數第一。”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虞蘭芝皺着眉頭。
“是這樣,你那個上官,其實我認識。”
連她去郊社署坐冷闆凳的事,他也知道?!
虞蘭芝總算有點懼意,驚疑不定上下打量他。
“找上官沒用,找我——不,求我,”他笑起來的樣子仿佛一個得志小人,“說不定,我就大發慈悲幫幫你。”
求他?
他還能安好心?
虞蘭芝冷笑啐他一口。
“髒!”陸宜洲滿嘴嫌棄,卻神色愉快,“爺沒空陪你鬧,建議你回去好好想想求人辦事的禮數。”
“嘁。”虞蘭芝環着手臂。
氣勢是有的,卻藏了點心機沒把話說死。
陸宜洲不以為意,湊上前,居高臨下看着她,漂亮的黑眼睛笑彎彎的,“還不走?這裡可沒人對小丫頭片子感興趣,換個地方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