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佩拽着暴君手腕踏出密室,晨光将兩人影子投在《山河社稷圖》上。洛河洪峰在輿圖間奔湧,三百隻竹蜻蜓殘骸順流而下,化作赈災糧船上的旌旗。
洛河冰面裂開第七道縫隙時,上官佩腰間的桃木劍突然發燙。獨孤珩殘臂的繃帶浸透黑血,正死死攥着巫族刺客的頸骨——那人後頸的刺青遇熱融化,竟顯出一幅洛河輿圖,标注着冰池的位置。
"把劍給我!"
暴君嘶吼着劈手奪過桃木劍,斷刃刺入冰層。裂紋瞬間蔓延成星圖,冰面下浮出三百具青銅棺,棺蓋玄鳥紋與她腕間褪色劍穗共鳴震顫。
上官佩的銀簪挑開刺客衣襟,掉落的冰晶裡裹着子母蠱:"他們在上遊投了……"
話音未落,桃木劍柄的朱砂咒文突然爆裂,寒毒順着劍穗竄入經脈。
冰窟的磷火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獨孤珩殘臂扯落浸毒的衣袍,心口往生陣的紅線正急速消退:"寒毒入髓,需引至冰池。"他赤身撞碎冰壁,将人拽入刺骨寒潭。
上官佩的指尖剛觸到他脊背疤痕,就被翻湧的冰水嗆住。
暴君忽然咬破她耳垂,混着血的喘息噴在頸側:"這池底沉着朕的七魄,比你的恨意更冷。"
冰層下的青銅棺突然開阖,浮出十二盞鲛人燈。
上官佩在冷焰中看見幼年畫面——十歲冬夜她跌入冰湖,少年帝王砸碎三尺冰面,用胸膛替她暖回心跳。而此刻他殘臂的舊傷正滲出金粉,與當年冰碴刺破的傷口重合。
"别亂動。"暴君突然将她雙腿纏在腰間,赤衤果脊背貼上冰壁,"你體内有巫族血咒,與朕的寒毒相生相克。"他殘臂捏碎棺中冰髓,将粉末抹在她心口往生陣上,"當年你父用這咒術控我,如今倒成了保命符。"
子夜月光穿透冰層,上官佩忽然發覺他肋下新傷——正是桃木劍的切口。暗紅的血肉間嵌着冰晶,凝成她生辰八字的紋路:"你早知劍上有毒?"
"慶元二十三年你中蠱,朕就是這般替你引毒。"獨孤珩殘臂忽然扣住她後頸,帶着血腥氣的吻落在結痂的劍傷處,"恨朕就咬深些,這身子早該還你。"
五更梆子聲自冰面傳來,三百巫族死士破冰而入。上官佩扯過暴君殘臂覆在身前,桃木劍沾着兩人混合的血,在冰壁刻出洛河改道圖:"獨孤珩,要死也得先治完水!"
兩人/赤/身/交/頸立于冰池,巫箭雨懸停頭頂。青銅棺中浮起的冰髓凝成巨大玄鳥,銜着褪色劍穗撞破冰層。
冰池底部的青銅鎖鍊突然繃斷,上官佩的桃木劍被震落深淵。
獨孤珩殘臂箍緊她的腰際,兩人随漩渦墜向池底時,磷火映出青玉碑上的朱砂字——"上官佩卒于景明元年三月初七",正是她重生那日的生辰八字。
"别碰碑文!"暴君殘臂揮出冰鎬,鑿碎的玉屑卻凝成血符。三百道鎖魂鍊自暗河浮起,末端系着冰晶雕琢的命牌——每塊都拓着她的掌紋,邊緣刻着暴君批閱奏折的朱批。
上官佩的耳墜迸裂,玉髓嵌入命牌凹槽。冰池突然沸騰,池底浮出玄鐵棺椁——棺内女屍着皇後朝服,心口插着的正是她前世自戕的銀簪。獨孤珩殘臂突然暴起青筋,焦骨捏碎棺蓋符咒:"巫族用你的替身屍煉傀,這局布了二十年!"
……
子夜驚雷劈裂冰層,上官佩在棺椁夾層找到《命格簿》。永和二十三年的批注頁上,她父親的字迹浸着黑血:"借女命格養龍氣"。而旁側添着暴君朱批:"以冰髓為引,偷天換日"。
"原來我才是鎮河的石碑?"她扯斷鎖魂鍊,鍊環竟是用抓周禮的斷劍熔鑄。
獨孤珩殘臂忽折冰鎬,蘸着心口血在冰壁勾畫洛河輿圖:"慶元二十三年洪災,朕熔了九座冰池才保住你魂魄。"他将冰髓粉抹在她命牌裂痕處,"現在該把偷來的命——"
天穹突然降下火隕石,冰池化作沸騰的湯镬。暴君撕開往生陣的疤痕,剜出嵌在骨縫的七枚冰髓:"吞下去!這些是朕用曆代暴君顱骨煉的!"
上官佩齒關咬碎冰髓的刹那,三百具玄鐵棺椁同時開啟。每具屍身的心口都插着褪色劍穗,穗尾金線連成改道圖的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