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山遠在金陵,楚玥和唐中二人的師父又最是講究,衣着從來都是精挑細選的上好蘇繡,沾上一些塵土都不行,此刻根本不可能衣衫褴褛地出現在長安城附近的小南山裡。
可朝他們走來的這個道士,無論是遠觀還是近看,長得都實在與二人的師父沒有絲毫差别,唐中和楚玥也有些恍惚。
“年紀輕輕的就這般沒臉沒皮?逢人便認個師父?”那道士說完就扔下自己那把僅剩了傘骨的傘,站在了道觀的屋檐下,皺着眉頭打量了楚玥和唐中好一會兒,似乎真的完全不認識他們二人。
“你以為我想招呼你?誰讓長得跟糟老頭子這麼像。”唐中沒好氣地一句話怼了回去。
三個人站在屋檐下頭,彼此都不再講話。雨漸漸停了,那道士打算離開,臨走前又看了唐中一眼,伸出幹瘦的手在稻草般的頭發上抓了抓,忽然若有所悟,朝他們兩個問道:“呂雲是你們兩個的什麼?”
“正是家師。”楚玥恭敬地說道。自家師父的名字一出口,他大概就猜出了眼前人到底是個什麼身份,也明白了對方長得為何同師父如此之像。
他依稀記得聽師父說過,自己有個師叔,跟師父鬧了脾氣,一個人下山闖蕩了十多年,中途再沒回過山裡。
道士拍了拍腦袋,終于露了個笑容,朝二人問道:“原來如此,那你們兩個誰是小唐中啊?”
唐中一臉納悶,楚玥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提醒道:“應當是師叔。”
唐中這才放下戒備,指了指自己。
呂峰四處遊曆,沒想到自己能在這裡遇到小輩,很是開心,将唐中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而後拉着他的手,說道:“一眨眼都長這麼大了,上次見你時還是個奶娃娃,連師叔都喊不利索。”
楚玥被送到山裡時已經三四歲,那時呂峰已經離山,故而隻見過從襁褓中就養在清荷山的唐中。
唐中對自己的這位師叔描繪的過去已經完全不記得了,笑得有些勉強和尴尬,畢竟多年未見,态度多多少少帶着疏離。
呂峰卻并不在意,一臉熟稔地跟唐中唠了會兒家常,問了問自家不讨人喜歡的大哥的近況,而後小聲嘟哝道:“當初大哥讓我給你批命,我說你命好,大哥還覺得我敷衍他,現在再看你的命格,還是極好。不過你性格太多尖銳,這樣不好,當心錯失了眼前人。”
“師叔的眼前人,是說古爾真?”唐中問。
呂峰:“白頭到老的好姻緣,别誤了才是。”
唐中點點頭,心說不管真假,回去後要對古爾真好點兒才是。
呂峰看出了唐中沒完全信自己的話,白了他一眼,轉眼注意到他旁邊的楚玥,往前走了兩步,指着對方問道:“你又是哪個?”
“回師叔,我是楚玥楚子钰,到總角之年才上的清荷山,師叔未曾見過。”楚玥恭敬地答了。
呂峰點點頭,贊許地說道:“楚郎,我知道你。當年長沙之亂時,我在戰場周邊的村落救人。你手下的兵從不搶掠百姓,是好樣的,沒想到你也是清荷山上下來的。”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陳年往事,聽到旁人用這種語氣講出來,楚玥還有些慚愧。
呂峰盯着楚玥看了一會兒,又掐着指頭口中念念有詞了一陣子,随後神色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你的命格倒是有趣。”
楚玥看向呂峰,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因為不知道對方之後會說出來些什麼。
“你心在天下,争過搶過,但最終還是會被鎖在深宮。”
就像一頭被鎖在牢籠裡的鷹,親自拔掉了用來飛翔的羽毛,是心甘情願的。
呂峰長歎了口氣,搖頭說:“深陷情劫,躲不掉的……我勸你一句,有些東西,必須失去了才能知道要去珍惜,輕易就能得到的,往往幾天就膩了,别往南牆上撞。”
深宮?楚玥心髒猛地一抽,臉色難看了起來。
呂峰的話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最終還是會與太子成親?否則哪裡來的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