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中還是沒有忍住,找了個機會就去了東宮見楚玥。
楚玥月份漸漸大了,身子變得遲緩,開始力不從心起來,便不幾乎不踏出寝殿,多數時間都在房裡。
唐中到時,正見着楚玥坐在廊下,跟着宮裡的繡娘在學習縫制衣物。
楚玥文武兼備,能寫錦繡文章,也能定國安邦,卻獨獨不會烹饪、縫補之類的生活技藝,從前在清荷山上時,楚玥也嘗試學過,但怎麼也做不好,隻得放棄。
學習縫紉時的楚玥很認真,稍稍低着頭,碎發散在前額,風一吹就向後揚去,顯得他很漂亮。
唐中站在遠處看了他半盞茶的工夫,忽然瞧見楚玥猛地縮了下手,顯然是把手紮了,唐中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倒吸了口涼氣。
這樣的楚玥讓唐中心裡很不是滋味。
子钰不應該是這樣的。
自己的師弟,該在馬上橫戟,在宴上賦詩,意氣風發,把酒臨風,是金陵城裡最明豔靈動的少年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一個流連青樓的太子困在牢籠裡,大着肚子笨拙地為對方的孩子縫制衣裳。
謝長歌?
他謝長歌怎麼配?
唐中怒從中來,恨不得沖入持身殿,一劍殺了謝長歌,帶着楚玥離開這裡。或許江湖上颠沛流離的生活并不會比現在好多少,可卻能活得更像自己,不會平白被人作踐。
可唐中轉念想起了古爾真的囑托,不得不收斂住了脾氣。
确實,現在的子钰受不住這些,孩子也已經這麼大了,早都不是說回頭就能回頭的地步了。
“師哥?你怎麼來了?”楚玥發現了站在遠處的唐中,立刻放下了手裡的針線,扶着後腰站了起來,動作看起來已經帶上了些許笨拙,“古爾真的傷好些了嗎?師哥今天不必照顧他?”自從古爾真遇刺後,他就再沒見過唐中。楚玥很少跟唐中分别過這麼久,因此很想念他。
唐中迅速到了楚玥身邊,按着楚玥的肩膀把人送回了位置上,随後自己也坐在了宮人搬來的椅子上,朝楚玥說道:“古爾真已經沒事了,是師哥不好,這麼久沒來看你……小家夥都長這麼大了?你這些天身子如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自從入了秋,夜裡總是胎動難安,睡不太好,白日裡總是犯困,不能站太久,否則孩子就會開始鬧騰。”唐中是個大夫,楚玥便也不瞞着他,把自己身體的情況都說了。
聽了楚玥的描述,唐中急切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腕子上為他把脈:“怎麼都不派人來告訴我一聲?”
“師哥你為了古爾真急得水米不進,我哪舍得再讓人知會你?再說宮裡太醫也開了安神藥,喝下去就好了很多。”
唐中感受着楚玥的脈象,眉頭越皺越緊。
楚玥的身子他向來清楚,娘胎裡帶着先天不足,一向體虛,這些年全靠着師父傳授的内家功法撐着殼子,才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現如今腹中多了一個汲取養分的孩子,以至于身子越發虧空。
自己早該發現的,子钰的體質根本不适合懷胎,到了産子時極有可能遇到兇險情況。
唐中心裡一陣内疚,後悔沒有及時關注師弟的身子。
“師哥,有話你直說吧,你現在這個樣子藏着掖着的,我不習慣。”楚玥說。
唐中怕楚玥知道了瞎想,搖了搖頭,說道:“有我在,能有什麼事情?小家夥健康得很,過幾個月就能跟你見面了。”唐中也有信心,隻要自己在師弟身邊,就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不過你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好好養着身子,别跟太子……”
楚玥從耳尖紅到了脖頸:“師,師哥,當着孩子的面,你說什麼呢?”
“對了,說到太子,他最近在做什麼?”
“能做什麼?陛下一直把他拘在持身殿裡批劄子,從早到晚的,想見上一面也難,我身子也不方便,就幾乎不去打擾他。”
唐中眼皮一跳,追問道:“他隻是在批劄子?”
楚玥茫然:“不然呢?他在持身殿裡,還能做什麼?”
唐中忍住了話頭,沒有說下去但臨走時忍不住握住楚玥的手,朝他囑咐:“子钰,你若在東宮遇着了不順心的事情,一定記得要跟師哥說,要是不想留在這裡了,也記得來找師哥,師哥帶你走。”
楚玥笑了起來,朝着唐中點了點頭:“知道了,無論如何,師哥都護着我。”
唐中給楚玥留了個安胎的方子,随後就被青松送出了宮。
唐中離去後,楚玥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轉身回了裡間,并低聲命宮人叫來了墨竹。
“去給我查查,這些日子裡故之身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我總覺得師兄話裡有話,像是一直在顧忌着什麼。”楚玥拿起沏好的茶,手卻在微微發抖。
墨竹接了命令,卻沒有動。
楚玥深吸了一口氣,對上墨竹的雙眼,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