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金允荷的面容在搖曳燭光中忽明忽暗,她托腮把玩塔羅牌的模樣倒真有幾分神秘占蔔師的氣質。
“允荷姐,其實有件事......關于夢境的,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哦?”金允荷立即将塔羅牌排成扇形鋪開,水晶指甲敲擊着其中一張倒吊人圖案。
“說來聽聽,我可是解夢高手。”
“最近我總在重複同樣的夢......”
權至龍仰頭喝下一口果汁,“先是一片漆黑,然後有個女孩子的身影出現……可每當我要抓住她看清她的臉時——”
玻璃杯底重重磕在柚木桌面上,“夢就醒了。”
“我一直看不到她的臉。”
韓嫣正支着下巴打盹,朦胧間聽到“看不清的女孩”,混沌的腦海裡突然閃過幾片零碎畫面。
她甩了甩頭,發間銀飾撞出細碎清響。
“還在做那個夢嗎?”東詠裴伸長手臂勾住權至龍脖頸,“不是對金真兒的執念嗎?”
權至龍扯了扯嘴角卻沒牽動酒窩,目光仍停留在塔羅牌逆位的星辰圖案上,“我也不知道。”
金允荷突然"噗嗤"笑出聲來,“其實我剛剛騙你的,我不懂解夢。”
權至龍眼底的光黯淡下去,指節無意識摩挲着玻璃杯壁。
正要開口時,金允荷清泠的嗓音又漫過來。
“但是我知道人心,有時候夢中人并不一定指代真實的人,隻是一個意象。”
“可能隻是你心中的執念,不一定跟真實世界要對号入座。”
權至龍按住躁動的心跳,“那我要怎麼弄清楚呢?我的執念是什麼?”
金允荷仰頭灌下一大口紅酒,绛色酒液在她唇邊殘留水光,“重點從來不是弄清她是誰。或許夢裡那個人永遠不會轉過身來。”
她将高腳杯在燈光下輕晃,折射出的碎光落進瞳孔,“重點是當你握住那隻手的瞬間——”
玻璃杯底“叮”地磕在大理石台面。
“你心裡最希望看到誰的臉?”
權至龍喉結微動,指節無意識蜷縮。餘光不受控地要偏向某個方位,又被生生遏止住。
這陣令人窒息的緘默持續至聚會散場。
東詠裴整理着外套下擺與韓嫣道别,“這段時間承蒙素珍姐關照,行李我都收拾好了,今晚我就回去了。”
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響裡,權哒美的車子也開過來,她搖下車窗探身,“至龍,該走了。”
“姐先回吧。”權至龍踢着腳邊碎石,夜色模糊了他半邊側臉,“行李還擱在素珍姐家,明早我直接搬去公司宿舍好了。”
“随你吧。照顧好自己。”紅色尾燈撕開夜幕,權哒美的聲音混在引擎聲裡消散。
韓嫣裹緊披肩笑着補充,“我也會照顧好至龍的。”
車廂後座。
空氣中浮動着若有似無的白茶香氣,混合着韓嫣身上淡淡的酒氣。
她蜷在後座倚着車窗,泛紅的臉頰陷在陰影裡,睫毛随着呼吸輕顫。
此時入夜,四周安靜下來,後視鏡倒映着權至龍專注的目光,他近乎貪婪地凝望着——
而韓嫣對周圍的一切一無所知,醉意化作潮水将她推向更深的夢境。
十幾分鐘後。
“到了。”權至龍輕聲喚醒韓嫣。
韓嫣迷蒙擡眼,水色眸子映着路燈碎金,搖搖晃晃要下車。
權至龍連忙伸出手攙扶,鼻尖萦繞着她發間的白茶香氣,手掌瞬間沁出薄汗。
玄關感應燈驟然亮起,權至龍把韓嫣攙到沙發,又到廚房去接了杯溫水。
“nuna,起來喝點水。”
韓嫣靠着沙發幾乎要睡着了,她意識正混沌,忽然被人叫醒。
睜開惺忪的眼睛,年輕的面龐撞進朦胧視野。
琥珀色瞳孔映着吊燈暖光,鼻梁投下的陰影随着呼吸輕顫。
韓嫣忽然伸手,靠權至龍越來越近,指尖懸在他眉骨上方輕輕勾勒。
溫軟氣息拂過鼻梁,權至龍屏住了呼吸,幾乎僵成雕塑。
直到一滴冰涼的液體砸在手背。
“歐巴?”
他怔怔擡頭,撞進那雙蒙着水霧的眼眸。明明近在咫尺,瞳孔裡卻盛着遙不可及的影子,仿佛透過他在凝望别人。
韓嫣在脫口的一瞬間才意識回籠,倉皇蜷起手指。
她搞錯了。
“至龍啊……”韓嫣撐起身子接過水杯,對着他笑了笑,“去休息吧。我沒事的。”
權至龍後退半步,舌尖嘗到鐵鏽味才驚覺咬破了嘴角。
樓梯轉角的木闆發出呻吟,他扶着欄杆沒回頭,“nuna,明天我搬回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