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予戈依照南楚杉的指示入住縣衙後院的空房,蕭衛與他隔了兩間房。
衙役們搬好行李離開,南楚杉簡單介紹幾句就打算與南楚柳出門,蕭予戈忽然出聲喚住她,“南師爺也在此地居住麼?”
“我住在百雀巷,出縣衙往右拐,走約摸半炷香即達。”
南楚柳搭言,“若大人不識,可令衙役到南家尋人。”
蕭予戈點頭,再次謝過二人,南氏姐妹颔首,相攜遠去。
是夜,蕭予戈極為難得地睡了個好覺。
翌日早晨,蕭予戈用過早飯,跟随南楚杉進書房處理今日公務。
“這,這些都是?”他望着厚厚一疊案卷,悄然朝後退了兩步。
南楚杉挽袖磨墨,頭也不擡,“這是近十年本縣發生的案子,勞大人費神閱讀。”
蕭予戈堪堪讀了半卷,南楚柳便急慌慌地在門外道:“禀告大人,有案子了。”
比蕭予戈看上去精神許多的衙役立在公堂兩側,堂下站着的兩個男人吵得不可開交。
蕭予戈坐下後,強力從早上腌得過味的醬菜和方才離開時灌得太急的熱茶中回過神,敲下驚堂木厲聲道:“堂下何人?所為何事?”
“大人,小人......”
“我是原告,應當由我先說。”
蕭予戈清了清嗓子,“可有狀紙?”
“狀紙在此。”南楚杉以筆尾敲敲自己的桌子,又轉頭去問離自己最近的男人,“李葉,你狀告劉武販賣假貨,可有真憑實據?”
“自然有。”
南楚杉看向蕭予戈,後者直了直背,“呈上堂來。”
兩大塊獸皮被擡至堂前,蕭予戈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疑問道:“有何異處?”
李葉當即跪下,指向正捏住鼻子的劉武,“禀大人,小人因要前往北漠探親,于三日前往劉武的皮貨店内購買白虎皮作為禮物。但小人之妻昨日在收拾行囊時,嗅見所謂的‘白虎皮’上傳來陣陣騷/氣,這才發現劉武賣予小人的竟是拼接好的白狐皮!”
蕭予戈面上微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劉武,李葉所言可是屬實?”
“大人明鑒,我劉家世代販售獸皮,童叟無欺,怎會在我這一代丢失多年信譽?”
“要真是無欺,那這塊狐皮該如何說?難不成是我栽贓陷害不成?”
蕭予戈問道:“可有狀師?”
南楚杉道:“現在衙門外靜候。”
“傳他們進來罷。”
年歲相仿的青年狀師踏步入内,行完禮後,李葉方先發制人,“勞問劉掌櫃一句,你的皮貨店可有分行?”
“隻此一家,并無分号。”
“既然如此,”狀師朝南楚杉鞠了一躬,“勞煩南師爺查看我附于狀紙後的收據,看是否為‘千榮行’出具。”
南楚杉來回檢查幾次,又與南楚柳遞上的商戶收據留存清單進行對照,“的确是‘千榮行’通用的票據。”說罷,她又将手上的東西傳至蕭予戈案頭。
蕭予戈一番比對後說道:“這票據上隻寫明購買之物的種類、數量以及取貨時間,無法說明你取貨時拿到的就已是假貨。”
李葉瞪圓了眼,“大人這是想包庇劉武的罪責嗎?”
“本官不過實話實說。”
劉武方狀師拱手,“多謝大人。”
“李葉,你可有更為直接的證據?”南楚杉問。
李葉與訟師對望一眼,高聲回答:“草民有人證。”
“傳。”
來人進門後,蕭予戈明顯察覺劉武的臉色白了幾分,“堂下何人,道上名姓。”
“參見大人,大人百歲百百歲。草民阿祥,是‘千榮行’的長工。”
“既是‘千榮行’的夥計又為何成為李葉的證人?”
阿祥左眼微微上擡,瞥一眼自家掌櫃,垂頭不語。
南楚杉沉聲詢問,“大人問話為何不回?莫非是在擔憂什麼?”
“回大人和南師爺的話,我是‘千榮行’的夥計不假,但我同時也是當日為李客官取貨的人。”
阿祥像是受不得堂上的騷/味,稍稍挪了挪膝蓋,“我能證明這塊皮貨為赝品。”
“空口無憑,本官無法信服。”蕭予戈道。
南楚杉起身過去提起狐皮遞上前,“你是從何處取來的貨品?”
“回師爺,此物是我.....”南楚杉擡手阻擋劉武的發言,“自有你開口的時候。”
“此物是從庫房取來,因着李客官是常客,掌櫃的便将他的貨與其餘熟客的存放在專用的倉庫裡。”
“可有拿錯貨物的可能?”南楚杉問。
阿祥搖頭,“‘千榮行’從不售賣狐狸皮,且每次進貨後掌櫃的都會親自檢查。”南楚杉轉頭,“他說的可是屬實?”
“确實如此。”劉武點頭。
南楚杉直起身抱拳,“大人,我的問題問完了。”
“煩師爺親自動身,本官心中已然有數。”南楚杉聞言點頭回原位繼續記錄。
“阿祥,”蕭予戈拍驚堂木,“你頭前說此物為赝品,現在又說劉掌櫃的會親自檢查貨物,豈非前後矛盾?”
阿祥猛地叩了兩個響頭,“大人明察,草民的話句句屬實。因着掌櫃的每回都會親自确認真僞,且全程監管我們的入庫工作,我這才毫無顧慮地将這塊獸皮交付,但草民這幾日思來想去,唯有在取這塊獸皮時,草民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