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予戈心生不解,如果是名貴的虎皮,往往都是用上好的清香熏染,怎會出現濃郁的氣味?而若是換作腥臊萬分的狐皮,倒是有理可循。
“劉武,你可願領本官去瞧瞧你的庫房?”
“自然願意,這是草民的榮幸。”
蕭予戈點頭,“暫且休堂,明日再審。”
南楚杉交代南楚柳好生看守縣衙,跟着蕭予戈一道前往‘千榮行’。
‘千榮行’的庫房設在郊外,約摸兩刻腳程,劉武掏出懷中銅匙開門迎二人入内,南楚杉問道:“這鑰匙是你貼身保管着的?”
“管家與我夫人手中各有一串。”
蕭予戈掃視一圈,将腹部吸得緊緊的,輕輕搖頭,果然什麼味道都聞不到了。
南楚杉瞄他一眼,轉頭問劉武,“可否帶我們看看存放李葉貨品的櫃子?”
“就在前方,請大人移駕。”
劉武在一口嶄新的木箱前停下腳步,“這便是用來裝那塊虎,狐皮的地方。”他改口改得不甚樂意。
南楚杉道:“瞧着模樣甚新,是近日才開始使用的麼?”
“半月前我同木匠下的訂單,五日後便取來擱物。”
蕭予戈在心中盤算,恰在李葉領貨前一日,會是巧合麼?
南楚杉繞着箱子走了一圈,搖着頭道:“且帶我去别處看看。”劉武朝蕭予戈投來問詢的目光,對方輕笑回答:“本官先在原地轉一圈,或許能尋得線索。”
“那請大人莫要到處亂跑,以免遺漏重要物品。”
“勞師爺費心。”
南楚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在劉武的指引下前往更裡處。
蕭予戈盯着她的背影腹诽,我好歹已過弱冠年歲,何以還将我當做無知孩童?但這樣的想法不過停留一瞬,他很快回過神,繼續檢查箱子。
正如南楚杉所說,木箱的成色很新,但一角隐有碰撞的痕迹,以至于整個箱子略微傾斜,看着不甚美觀。
蕭予戈檢查過一遍裡外後,對歸來的二人說道:“本官已有決斷。南師爺,且随本官回去罷。”又沖劉武作揖,“叨擾了。”
審判定在第二日午後。
原告四人早早地在堂外候傳,蕭予戈整好衣冠邁大步入大廳,南楚杉三人皆在各自崗位待命。
“傳李葉,劉武二人上堂。”
李葉與劉武快步走來跪下,不等二人問完好,蕭予戈便道:“本官昨日與南師爺一道前去‘千榮行’的倉庫,已然有所收獲。”
李葉急道:“他若真是存心欺瞞,又怎會坦誠相待?”
南楚杉低道:“公然質疑大人威嚴,你這原告難道是想成為被告麼?”
“草民不敢。”
“李葉,你拿到的貨物的确是赝品。”
劉武大呼冤枉,“南三小姐閱過草民商行的入庫冊,每次驗貨都是經由管家、内人及我三人核查,怎會存留赝品?”
“我的話還未說完。李葉拿到是赝品,但你‘千榮行’的确貨真價實。”
劉武聞言與李葉面面相觑,臉上寫滿疑惑。
南楚柳清清嗓子,“來人,上證物。”
衙役得令,将停在别院的證物擡來。蕭予戈走下案台,問道:“劉掌櫃的,你可是認得此物?”
“草民認得,是草民向梁木匠定制的用來存放皮毛的箱子。”
蕭予戈又問,“這磕傷,不知劉掌櫃的可是知情?”
“是梁木匠手底下的夥計在搬運時磕到的,我為這事還去找他理論,他說可随時退換。但那時我趕着入庫,便與他約好在李葉取完貨後再送去調換。”說完後他自己倒是納悶,“大人,這口箱子與本案有關嗎?”
“關系不淺。”
蕭予戈道:“若諸位不嫌棄,本官接下來就為大家表演個戲法。”
他着衙役送上越發難聞的白狐毛,将毛皮放入箱中鎖好,經過小半會兒才接過鑰匙開箱,指着裡頭嶄新的獸皮道:“劉掌櫃的且上來瞧瞧,這可是你要賣于李葉的白虎皮?”
劉武驚訝湊近,反複确認後才用力點了兩下頭,對蕭予戈的戲法贊歎不已。
蕭予戈笑道:“能博你們一笑,本官算是不虛此為。李葉,這便是你訂購的白虎皮,隻是遭人惦記暫且隐身而已。”
李葉接過白虎皮,聞了聞上頭的氣味,伸手來回摸了幾下,喜道:“這的确是草民要的虎皮,多謝大人,大人真乃神人也。”
蕭予戈踱回原位坐好,一拍驚堂木,“結案。你二人盡早回家去罷。”
二人連聲答應,互相道歉後親親熱熱地相攜而去。
待他們的身影遠去後,蕭予戈伸了個懶腰看向正在做記錄的南楚杉,“師爺心裡早就有數?”
“我隻覺箱子有些古怪,又聽楚柳提及曾有人使用過這樣的重力機關來存放物品,這才明白犯人用的是‘以劣易好’的伎倆。但,大人不問梁木匠的罪麼?”
“虎皮已物歸原主,你讓本官拿什麼去問呢?”
蕭衛道:“這判決倒是令各家都歡喜。”
“如果每件事都要争個對錯,那做人可就太累了。”蕭予戈靠向椅背,“不過,本官昨日見他二人來勢洶洶,還以為他們會當堂打鬥。”
南楚杉調笑,“隻要大人不喝酒,環海縣境内就不會發生鬥毆之事。”
蕭予戈正想反駁,就見劉武匆匆而返,因問道:“可是對本官的判決有什麼異議?”
“草民無異議,隻是想來禀告大人,有人正在東市口約架。”
蕭予戈玩味地看着南楚杉,她吃癟地别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