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蕭予戈一行人抵達東市口,隻見前路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觀群衆圍堵。他輕歎一口氣,認命似的尋了個缺口鑽進。
圓圈的中心立着兩個熟面孔,正劍拔弩張地對望,一名高大俊朗的男子高舉着右手,另一手拇指和食指疊在一起在唇間吹響。二人得令,舉拳直朝對方沖去。
“停!”蕭予戈猛地往後倒退一大步,躲開男子的拳頭,伸展開雙臂擋在二人身前,“有話好好說,能動口就莫要動手。”
英俊男子用力揮手,呼喚正在不遠處觀望的南楚杉和南楚柳,姐妹倆對視一眼,很快各自轉頭望向别處。
蕭予戈道:“公子是南師爺的相識?”
“何止相識?我們熟得很。”撂下這話,男子近乎是飛奔到南楚杉面前,“楚杉,見到哥哥怎麼不問好?楚柳也是,怎麼這麼不聽話?”他捧住心口,蹙緊眉頭,“哥哥的心好痛啊。”
南楚杉幹巴巴地叫了聲大哥,蕭予戈收回手說道:“蕭衛,且幫着維持下秩序。”
蕭衛得令,走上前面朝群衆道,“縣太爺駕到,無關人員退下。”圍觀群衆議論紛紛,并無離開的迹象。
南楚杉掃視一周,輕啟朱唇,淡淡道:“蕭護衛的話你們沒有聽到嗎?都先給我回家去。”
話音剛落,周圍的百姓猶如潮水般退散,很快便隻剩下他們幾人。
“依市井法規定,凡于鬧市鬥毆者,應處以三日以上十日以下的牢期。二位請罷。”蕭予戈伸出手臂,面上是公式化的笑容。
他對面書生打扮的男子開了口,“若草民現在報案,大人可願審理?”
“若有冤屈,可在公堂之上道來。”
南楚杉與南楚柳一人分立一邊,領二人往縣衙走去,蕭予戈幾步上前朝英俊男子作揖,“本官蕭予戈,敢問公子名姓?”
“在下南楚楓,大人喚我一句‘楓哥’便是。”
确實挺瘋的。蕭予戈心道。
蕭衛打量他好半晌,“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小護衛不妨猜一猜?”南楚楓話裡是難掩的輕佻。
蕭予戈道:“請南公子與我們走一趟。”
“就算蕭大人不提,我也會跟随。”
因是臨時報的案,便略過提交狀紙一環,直接由南楚杉進行全程記錄。
“原告報上名來。”
“草民楊琦,是天聖二年的秀才,今日想狀告厲理強取豪奪。”
蕭予戈問道:“厲理,楊秀才所言可是屬實?”
“回大人,草民并未強取豪奪,隻是想買下楊秀才攤上的畫。”
蕭予戈這才憶起二人身份,原是初到環海時在街上偶然瞥見的丹青師與客人。既是正常的買賣,何以會演變成當街鬥毆?
“楊秀才,且将來龍去脈道來。”
楊琦點頭,“那草民就長話短說。厲理是草民的常客,今日來取先前在草民處裝裱的畫時,看中草民攤上一幅舊畫,執意花錢買下。草民告知這是父親的遺物,不可出售,可厲理卻是不依不饒,先是與草民軟磨硬泡,而後竟以武力相要挾。聖人雲: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草民便與他約好,若是草民打赢他,他就拿着自己的畫走人,不得再打那幅舊畫的主意。”
“那幅畫眼下正在何處?”
楊秀才自袖間抽出畫卷,蕭衛上前接走遞與蕭予戈。畫上繪着一名蒙面男子,與他在路上遇到的執弓男子的打扮如出一轍。
“此乃亡父生前摯友的畫像,且有友人親筆題字,父親臨終時囑咐草民定要代代傳承。”
蕭予戈看向厲理,“你現在還想要購買此物麼?”
“想。”厲理扯過一邊衣擺,單膝跪下,抱拳道:“畫中人亦為家師許久不見的老友。草民多次懇求楊秀才轉讓此畫,他卻以惡語相向,草民這才一時沖動上了拳頭。”
“你要這畫作甚?”
“下月初三即家師五十大壽,草民想将此畫作為賀禮上贈。”
蕭予戈把玩着驚堂木,“楊秀才遵循父親遺願,不肯售畫;厲大俠敬重師傅,欲購畫賀壽。本官倒是有些犯難了。”
他看向南楚杉,後者正擱下筆晃了晃發酸的脖頸,撞見蕭予戈視線後說道:“此案大人為主審之人,以大人的判決為尊。”
南楚楓忽行一禮,問道:“在下心中倒有一計。”
“南公子請說。”
“楊秀才為何不仿下這幅畫?如此一來,豈不是兩人都能拿到丹青?”
楊琦道:“草民并非沒有想過這個法子,但父親當年繪制此畫時用的是特制的墨汁。若以平常墨汁畫就,隻怕既描不出畫中人半分神/韻,也無法讓成品長久保存。”
蕭予戈問道:“你可知這墨汁的配方?”
“不知。我隻知是父親由他一位蕭姓好友處學來的技法。”
南楚楓問道:“可是‘妙丹青’蕭謹懷蕭先生?”
“正是。楓哥也曾聽過他的名号麼?”
“‘妙丹青’名冠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