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有千面,那我也來猜一猜,大人現在用的是哪一面?”
“你認為呢?”
“辜顧不知。”
“人既有千面,自然可以随意轉換,你既有辜顧與張三爪這兩個面具,我又為何不能效仿?”
辜顧笑道:“但辜顧确為草民真面,而大人似乎一直以假面示人。”
“假為真時真亦假,有的時候眼見和耳聞的,都不一定是真相。”
談話沒有繼續,因南楚杉腳步越發臨近。
“天色已晚,張道長還是先行歇息罷,有什麼話明日再談。”
已然換上面具的辜顧點頭,“承蒙大人收留,張三爪屆時定全盤告知。”
“那本官先走一步,二位早些回房。”接過南楚杉手中卷軸,蕭予戈毫無留戀地走遠。
“這個大人倒是有點厲害。”辜顧咽下最後一口饅頭,看向正環胸倚在門邊的南楚杉,“你這回倒是遇上對手了。”
“我從未将他當成對手。”
蕭予戈靠在門闆上,險些握不住手中的卷軸,眼前之景越發模糊,近乎是借着最後一點神志走向床榻,當小腿堪堪貼上邊沿,猛然迎面撲倒。
第二日當蕭予戈和南楚杉抵達阮府時,南楚楓三人已在府裡來回轉了三四圈,蕭衛一見着他們匆忙迎來,“大人,似乎并無異常。”
“哪裡沒有?我瞧着這井就不大正常。”說着,南楚楓朝裡探進大半個身子,大聲呼喚幾下,蕭衛頓時連推他下去的心都有了。
“别喊了,再喊我就踹你下去。”南楚杉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腰帶将其拉出,南楚楓看着南楚杉,“萬一井底有蛙呢?正好給小護衛加個餐,昨晚也不知道是誰克扣了我們小護衛的晚飯,害得我們小護衛餓得前胸貼後背,方才肚子裡還在咕咕作響。”
蕭衛道:“沒有的事,你不要胡說。”
“莫怪南師爺,是本官的意思。”
南楚杉微詫,松開對南楚楓的鉗制,“楚柳,你們調查到什麼了嗎?”
“阮老闆的确犯有夢魇,且常在深夜之時在院子裡遊蕩。有一回他火急火燎地跑回屋裡喊醒二夫人,說是在花園裡瞧見許多人在飄蕩,又說莺柳掐着他的脖子要殺死他。二夫人聞言檢查了他的脖子,果然有指印。”
蕭予戈蹙眉,“鬼神之事不過是弄虛作假。”
說話間,一錦衣年輕夫人并幾名侍婢招搖而來,一見着蕭予戈官服,當即梨花帶雨道:“大人可要救救我家老爺啊。”
南楚杉在旁輕聲提醒說這是大夫人,蕭予戈稍愣,随即擺出官腔回應,“大夫人莫急,本官定會查明真相。”
大夫人假模假樣地抽搭兩下,“民婦覺着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想擾亂我阮府安甯。”
“既是裝神弄鬼,又為何請真道士來驅鬼?”
“自然是要起震懾之意。”
南楚杉道:“然不但沒有起任何作用,你阮府還攤上拖欠錢款和蓄意傷人兩大罪名。”
“是他先動的手,我府裡家丁不過是履行護衛府内和平的義務。”
蕭予戈道:“但在本官看來,府上似乎無人挂彩。”
大夫人臉色一僵,很快又恢複原先苦主狀态,“大人何以對這麼個窮酸道士這般上心,分明我家老爺的命比他值錢數倍。”
“最後都是一堆白骨,哪有貴賤之分?”蕭衛道。
南楚楓無比贊許地望着他,對方察覺到視線,往蕭予戈與南楚杉之間縮了縮身子。
“聽聞阮老爺曾經遭遇鬼魅襲擊,可是屬實?”蕭予戈問。
大夫人擡帕拭淚,“确有此事。那時二夫人還連夜請了大夫來診治,可大夫卻說……”
南楚杉追問,“大夫說了什麼?”
“大夫說老爺脖子上的指印是他自己按出來的。”
四人俱是一怔,而南楚楓則是在看蕭衛發怔,蕭予戈道:“阮老爺祖上可有類似病例?”
“并無。大夫說是老爺深思憂慮所緻的幻覺,開了些安神助眠的藥便回去了。那些藥一開始吃着倒是管用,可沒過幾天,老爺又開始半夜驚醒,嘴裡還叫喚莺柳的名字。”
“這莺柳當真回鄉去了?”說話的是南楚柳。
大夫人點頭,“先前還有人帶了她親自做的糕餅回來,理應尚在人間。”
南楚杉問:“藥在哪裡?”
“民婦猜想大人們會問及此事,”她轉身喚來站在邊緣的小丫頭,丫頭掀開手中帕子,裡頭是已幹涸的藥渣子。
南楚楓被二妹推上前聞味,接過手帕不多時後回道:“都是些尋常的藥物,主打安眠之效。”
“夫人可否請莺柳來一趟?”蕭予戈瞟一眼南楚楓的手,如是問道。
“我已着人去請,想必午後便至。大人們來去費時,不如便在府裡用個午飯。”
“既然如此,本官與師爺叨擾了。”
“這是鄙府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