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兒不是男子,難道就該死嗎?”婦人咬牙切齒地盯着自己的婆婆,恨不得從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趙李氏,你可認罪?”
“那孩子本就活不長久,民婦隻是希望她不要太過痛苦地離開,民婦不認罪。”
“你胡說!”趙曾氏的聲音不住發顫,“大夫為我診脈時說胎動正常,是個健康的孩兒,分明是你下手毒死了她!”
趙李氏跪下磕頭,“若大人不信,可傳喚白藥堂的魏大夫,自有孕到生産都是由他全程看守。”
“傳。”
魏大夫風塵仆仆趕來,一語未言倒是先磕了兩個響頭,“大人明鑒,阮府的事與老頭兒并無關系。”
阮府?
蕭予戈與南楚杉對望一眼,問道:“你也為阮老闆診治過?”
“大人難道不是為此事才傳老頭兒前來嗎?”
“且擡頭看看你身邊的人,你就明白事情的緣由。”
魏大夫轉頭,看清兩位與自己幾乎齊肩的熟人後輕輕松了口氣,“不知大人想問何事?隻要是老頭兒知道的,定然全部告知。”
“趙曾氏的胎兒可是由你接生?”
“是。”
“當時情況如何?”
“不瞞大人,老頭兒手上捧過的孩子沒有千個也有百個,倒是頭一回聽到這麼洪亮的哭聲。”
“依着你的說法,那孩子能活下來?”
“不僅能活,還能活得很好。”
趙李氏喊道:“但第三日她就沒了氣息。”
“我的診斷不會有誤。”
“那丫頭死的時候身有烏紫,你又作何解釋?”她面上浮現一絲疑似得意的笑容,“難道不是因為你的醫術出現差錯嗎?”
蕭予戈道:“你的兒媳婦方才說你在得知死訊後驚恐過度昏厥,又如何知曉孩子的死狀?”
“自然是府裡的人禀告的。”
“孩子是我親手掩埋的,并無他人知曉。”
南楚杉問:“你又從何得知是你婆婆下的毒手?”
“她在得知我生下的是女兒後就不再給予我好臉色,還隔三差五地嘲諷我們娘倆都是賠錢貨。家裡最恨我女兒的人隻有她,兇手不是她又會是誰?”
趙李氏道:“你和你的女兒本來就是賠錢貨,成親這麼久就隻生出個沒用的女兒來,還不同意我兒納妾,我豈能讓趙家香火斷送在你的手裡。”
“隻要你的女兒死了,你就會備受打擊,逐漸被我兒厭棄,他就能另娶新婦為我生個孫兒。”她近乎癫狂地大笑起來。
啪。
南楚杉手中的毛筆斷成兩截,她索性直接将毛筆拍到桌上,甩出的墨點子暈染案卷,寒聲道:“你的行為當以故意殺人罪論處。”
她抱拳看着蕭予戈,“請大人下令,立刻将趙李氏收押!”
蕭予戈問道:“趙李氏,你可知罪?”
“我不認。我這是在替天行道,賠錢貨就不該留在這世上。”
“來人,将趙李氏打入天牢,秋後處斬。”
衙役上前架她離開,她嘴裡依舊念念有詞。趙曾氏一連磕了幾個響頭,叩謝蕭予戈為自己的女兒讨回公道。
蕭予戈叮囑幾句,派人送她離開,又叫住将要跟随的魏大夫,“趙家的事解決了,可阮家的還沒。”
“大人此話怎講?”
蕭予戈問道:“根據本官手中的資料,趙李氏曾因頭疼難忍找你讨過安神藥,是與不是?”
“是。但老頭兒所用的藥材皆是些平常之物,市面上随處可見。”
“你開的安神藥所用的的确都是平日裡常見且無害之物,但無害的紫絮草遇上手帕裡同樣無害的狼荊花就會變成強力的緻幻劑。你正是用這樣的手法潛移默化地使阮老爺和趙李氏陷入狂亂。本官可有說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蕭予戈取出手帕,指着上頭的紋樣,“倘若本官沒有弄錯,這繡線是在狼荊花汁裡浸過的。狼荊花的香味雖淡,氣味卻很特殊,在一幹香料中别具一格。真是好絕的計啊。”
魏大夫眼神微動,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春冬是你先前心心念念的外孫女罷?”南楚杉繞到他身邊,“她出了何事?”
“她被阮鵬濤奸/污,生下的孩子被李秀珍毒死。”魏大夫眸光黯淡,宛若傀儡。
蕭予戈吃驚,“你說的莫不是……”難怪趙曾氏手裡也有一塊相同的手帕。
“正如大人所想,這春冬便是方才的趙曾氏。”南楚杉道。
“既是你的外孫女,又為何與你這般生分?”
魏大夫道:“若我同她相認,她定會問及她的母親,可她的母親同她一樣,都是被婆家排擠着的。且阮鵬濤一事我已用藥物暫時令她忘卻,又怎好再讓她受這樣的刺激?”
“無論理由如何,都不可下殺人的手。”
最終,魏大夫以殺人未遂罪入獄,刑期兩年。阮鵬濤因遭指控,暫且關押待審,不論大夫人如何威逼利誘,蕭予戈始終閉門不答。
事後,蕭予戈來回琢磨,心裡總覺着有個疙瘩,便問坐在書桌前重新做記錄的南楚杉,“阮鵬濤既然是對春冬行的不法之事,何以他喊的卻是莺柳的名字?難不成他對莺柳也動過同樣的毒手?”
“這又是個尚需解決的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