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杉領命,自十來個衙役中選了新來不久,名喚周嘉海的少年。
周嘉海似醒非醒,在南楚杉離開後才從前輩口中得知自己被予以重任,一時有點興奮,繞着衙役所跑了兩圈。
聞得此事的蕭予戈哭笑不得,心說這環海縣究竟是聘了些什麼活寶。
他還記着自己上任第二日的午休時刻,南楚杉領着衙門周吳鄭王四位老牌衙役登門拜見,說他日後少不得要支使他們,讓他提前認認臉,省得倒是見到人喊不出名,徒添尴尬。
但時至今日,蕭予戈隻與王九有過幾回接觸,而那位被派去查阮鵬濤病變内幕的少年衙役便是周姓衙役的幺弟。
還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蕭予戈喃喃自語。
“大哥他們暫無消息,可是要催人去問?”南楚杉自案牍間擡頭,瞧見蕭予戈正逗小肉幹玩,于是出聲問道。
蕭予戈手上動作不停,小肉幹用新擦過的臉頰蹭他的手指,喵嗚地叫喚兩聲,聽似十分惬意,“不必去催,免得打草驚蛇。”又想到什麼,問道:“師爺是姓南罷?”
“我姓東。”
“那本官就姓北,小肉幹姓西,再加上楚柳,咱們四人能湊個馬吊搭子。”
南楚杉重投公文懷抱,輕嗤道:“這可一點都不好笑。”
“本官倒是覺着有趣,瞧,小肉幹也笑了。”
“留神它撓你。”南楚杉心裡有些納悶,這大人究竟是如何看出小肉幹在笑?分明就隻是在喵喵直叫。
蕭予戈笑,抱過小肉幹在懷裡順毛,“南師爺這幾日心神不甯,莫不是還在為阮掌櫃說的話憂愁?”
“并非如此。”話是這樣答,可南楚杉的臉色卻是略有變化。
蕭予戈伸手拿過手邊公文,擋住面上神色,隻聽得不明喜怒的聲音傳來,“本官都不介意,師爺又何須介懷?”
“我爹,他與此事無關。”
“就算真與南大人有關,本官也不會與師爺為敵。”
蕭予戈雙眼膠在面前的蠅頭小楷上,不曾移動半分,“師爺不曾因我是罪臣之子而有所疏遠,我又怎會因旁人三言兩語對師爺有所忌憚?孰輕孰重,本官分得清。”
“多謝大人。”
“所以,”蕭予戈移開紙張,“今晚我能吃上回的紅糖鹹魚嗎?”
聽到魚字,還在抹臉的小肉幹登時躍到桌上,一人一貓兩雙眼睛睜得明亮。
南楚杉微笑,在宣紙寫下一行字,“這個要看大人是否能在晚飯前完成左手那疊公文。”
“來,小肉幹,為了今晚的鹹魚,咱們爺倆要挽袖大幹一場了。”說着,蕭予戈當真推起兩邊衣袖,露出精瘦的小麥色胳臂。
“它是母貓。”
“那看來本官的桃花運依舊強盛。”
“起風了。”南楚杉忽道。
蕭予戈與小肉幹如願在飯桌上見到紅糖鹹魚,‘父女倆’吃得不亦樂乎,南楚柳半分都不得介入,隻得将目标轉向醬鴨。
“姐,我在整理案卷的時候偶然看到阮家大夫人的戶籍檔案,你想聽嗎?”南楚柳叼着鴨腿,說話含糊不清。
南楚杉往她菜碟裡添上一筷茄子,“飯桌上不談公事,有話稍後再說。”
南楚柳點頭,繼續咬鴨腿。
“本官一直好奇,如南師爺這般能文善武還有一手好廚藝的女子,可曾許過人家?”
南楚杉不答,南楚柳擱下筷子起身去舀湯,“一般男子怎配得上我姐姐?大人都說姐姐文武雙全,她的夫婿自然不能比她弱,就算武不行,這文怎麼着也得是個狀元水準。”
“本官就是狀元。”
南楚杉咳嗽一聲,“湯太滿了,省得灑一身。”
南楚柳瞥她,端回湯碗,繼續問道:“大人家中可是有屋有田?”
“除一箱舊書和舊衣外,再無其他。”
“連祖屋都沒有?”
“祖屋仍在查封之中。”
自阮鵬濤将這層窗戶紙捅穿,蕭予戈也就不再打算隐瞞他們什麼,“無屋無田,本官可攢錢去買。可知己卻是難得。”
南楚杉道:“天下百姓千萬,誰又真的能得一知心人。”
蕭予戈因腹撐,主動提出要送南家姐妹回家,南楚柳當即答應,南楚杉清理好碗筷,與小順交代明日清晨采買的食材,放下袖子走出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