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大人忽然提起銀錢一事,我又何須多言?這任小雨說,她那日路過花園時見到葛老爺父女争吵,葛老爺手裡還舉着個大石頭說要打死葛小姐,她一時驚慌便跑了出來。”
“她并未親眼目睹殺人經過?”
“是。”南楚柳剝開新的一顆,一半喂給小肉幹,剩下的塞給自己,“但按照君染姐的驗屍結果,葛小姐确實是死于硬物撞擊。”
“兇器為何物?”
“似乎是石頭、闆磚一類的重物。”南楚柳指起半邊臉頰,“可是要請葛老爺與蘇秀才來衙門協助調查?”
“蘇秀才又是誰?你說話怎麼總跟倒豆子似的?”
南楚柳似笑非笑,“同樣的話,姐姐也曾經說過。至于蘇秀才,他是葛小姐的相識,二人曾互換錦帕,私定終身。這葛小姐正是在要與蘇秀才私奔時被父親撞見,這葛老爺平日裡倒是通情達理,對女兒的事是睜一眼閉一眼,已快有默許之勢。”
“但蘇秀才應試多年卻還是個秀才,又不肯接受葛老爺提出的行商提議,整日就知道扒着書瞧。不是隔三差五地給葛小姐寫酸詩,就是在寺裡與僧人們吹牛皮。疼女如葛老爺,又怎會将女兒托付給這等無大用之人?”
蕭予戈在紙上落款,問道:“他與此案有大聯系?”
“他也是嫌疑人之一。”南楚柳把牛皮紙疊成方正的豆腐塊,擱在桌上讓小肉幹墊爪,“我到葛府問過,有下人說曾在花園附近見過蘇秀才身影,他神色慌張,像是怕被人發現。在他離開不久,花匠就在園子裡見到葛小姐的屍體。”
“兩個都請來罷。”
“王九應當無事,請他走一遭罷。”
南楚柳道:“他跟着姐姐上街買東西了,其餘幾位倒是在。”
“吳玺或嘉海,你挑個帶去罷。”
“遵命。”
這剛說到周嘉海,周嘉海就馬不停蹄地出現在書房門口,“大人,南三姑娘,出大事了!咱們的師爺在鬧市上與人打起來了!”
南楚柳當即拍桌起身,“敢在環海縣跟我姐姐動手,他是活膩歪了嗎?是哪個不長眼的地痞流氓?”
“不,是位姑娘,而且蕭衛也在。”
蕭予戈趕忙過去,“嘉海,他們在哪裡?快些為本官帶路。”
街上的情景與昔日楊秀才二人的相似,圍觀的百姓同樣是将前路圍得水洩不通,這回無人呼喝,見着蕭予戈這身官服,邊上的群衆便後退讓道。
蕭予戈隻疑惑一瞬,很快回神帶着南楚柳和周嘉海往中心去,這回依舊是劍拔弩張的場面,不過與那日截然相反的是,蕭衛充當的是勸架的角色。
“光天化日,師爺怎知法犯法?”
蕭予戈這話一出,南楚杉的拳頭稍稍有點放松,可很快回道:“她掀翻了趙老二的攤子。”
蕭予戈這才發現,不遠處一大堆香幹散落在地,趙老二彎身在擔邊愁眉苦臉,于是擡眼望向始作俑者,不由得一怔,“鄭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鄭栖昱微笑,“永武,好久不見。”
趙老二忍不住哭訴,“即便是大人的熟識也不該不由分說地掀我的攤子啊!”
鄭栖昱朝他作揖,“這位大哥,我并非故意為之,隻是先前孩童頑劣,将我撞到你的攤前,這才不留神掀倒你的貨品。你可以說個數,我讓我的随從給您賠款,您看如何?”
趙老二道:“錢倒是其次。我想請各位鄉親們評評理,何以這位小姐的随從上來就給我一個大嘴巴子?”
說着,他指指自己的臉,“大家瞧見了吧?有五指印。南師爺問他緣由,他又直接沖師爺動手,方才可是有鄉親看見了吧?”
“有,我看到了,是他突然動的手。”
“對,就是他。而且我還看到他打趙老二了,怎麼主人客客氣氣的,手底下的人這麼兇惡?”百姓們你一言我一句,鬧得蕭予戈耳邊嗡嗡作響。
“既然如此,趙老二,你可是要告他無故傷人之罪?”
趙老二眼珠子來回轉了幾下,誠懇道:“狀我是不告的,就是想讨個說法。”
“這位先生,”蕭衛在一旁提醒,蕭予戈很快糾正,“這位柳先生,你因何緣故要對趙老二動手?”
“他碰了小姐的手。男女授受不親,這般登徒子之行豈能放任?”
“我平時拽人拽習慣了,哪裡知道這位小姐動不得。”
南楚杉無奈,“這小姐是位外來客,自然受不得你那些‘習慣’,你這打挨得着實無錯,反而還得向這位鄭小姐陪個不是。”
鄭栖昱忙擺手,又令柳先生取來荷包,掏出一錠銀子遞上,“趙大哥,這筆錢算是我的一點心意,請您收下。”
趙老二躊躇,見南楚杉點頭,這才伸手接過,說道:“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這烏龍戲進入尾聲,邊上的百姓部分去幫趙老二收攤,餘下的忙各自的事去,很快隻剩下蕭予戈一行人。
“姑娘好身法,不知師從何門何派?”柳先生抱拳,如是詢問南楚杉。
南楚杉道:“我娘教的打狗拳法。”
“……”
蕭予戈眼見柳先生笑容僵在嘴角,就打起哈哈道:“鄭小姐一路前來應當辛苦,先到衙門歇腳喝杯茶罷?”
鄭栖昱連着眼睛都填滿笑意,“永武盛情,卻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