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徐青章便在院門外看見那名窈窕少女。眼前的少女面容極其昳麗,一副顧盼生姿之貌,體态優雅,婀娜多姿,身線曼妙。站在那便是一副風景畫,天地萬物皆成她的陪襯。她身着雪白狐裘,和頭上的白玉簪相得映彰,妩媚又不失清純。
徐青章上前,有點緊張,道,“可是雪團兒?”
蘭姝明眸微擡,尋到說話人。站在不遠處的青年一身玄衣,身高八尺,面貌俊朗,劍眉星目。眉眼間依稀能與七年前最後一次在簡州見面時的面容重合。
蘭姝對他行了一禮,接着輕喚了他一聲徐世子。
徐青章聽見這聲世子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知她有意和自己疏遠,忙道,“表妹還是如幼時一樣喚我章哥哥吧”。
蘭姝幼年備受寵愛,如雪團子一般,故而娘親給自己取了個小名叫雪團兒。
當時還是八歲的徐青章第一次去淩家做客,便被祖父告知看見這個小團子就是自己未婚妻。
小小的少年不懂愛卻懂責任,他在小姑娘的一聲聲章哥哥中迷失自我,少年哪裡見過這等糖衣炮彈,自是對她百依百順,無所不從。
祖父曾帶他去過三次簡州,每次到淩家看蘭姝時,她都長大了一點,唯一不變的便是那聲章哥哥。現如今,連這點小小的幸福都要離自己而去了嗎?
蘭姝垂眸看下徐青章垂下的手,很白,青筋凸起,很漂亮。和蘭姝曾經見過的将軍都不同,蘭姝以為徐青章從軍這麼多年,他應該會是一個膚色暗沉,身材魁梧,威風凜凜的成年男子。如今這般看來,徐青章更像是京中養尊處優的貴胄子弟,隻是比他們更加強壯而已。
小時候便是這雙手,拉着她去街市上逛,去遊山玩水。幼年的蘭姝對這個小哥哥并不陌生。隻是如今,大家都已成年了,如今的蘭姝摸不清徐青章對自己什麼态度,也不好親近他。
“章表哥”,蘭姝重新喚了他。
沒聽見想要的那句稱呼,徐青章也不急,想是家中突遭事故讓她性子穩重了些,不像小時候那樣活潑招人了。
徐青章看着眼前的佳人,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若得蘭姝,必當以金屋藏之。此時的他不知,後來卻是一言成畿。她這般的女子,定是要娶回家好好愛護的,為她上天摘星,下海攬月。
“嗯,我今日才回府,姝兒在府中可好?有什麼需要添置的嗎?”徐青章一時嘴笨,不知道說些什麼來和她叙舊。
“不缺的,徐府一切都好。”蘭姝乖巧的回他。
徐青章還想多問兩句,卻被身邊侍衛初一打斷,“世子爺,老爺叫您即刻去他的書房。”心想罷了,改日問問府中的管家,表妹在府中如何,便匆匆與蘭姝告别。
“小姐,世子爺好生俊美啊。奴婢還以為他會是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呢。世子爺不是要後日才回家嗎,沒想到今天就到了。小姐您今日都沒有好好梳妝打扮一下,不過小姐未施粉黛都這麼美,世子爺肯定會心動的。”
蘭姝聽着身邊圓臉丫鬟叽叽喳喳說了一路,無奈道,“小時候他來過家裡的,你忘了?就是帶我去長樂街玩被抓走那次。”
“啊,是他啊。小姐,那次上街您的面紗掉了,被起了歹心的龜奴抓走,老爺知道後還下令嚴查了長樂街所有花樓呢。”小瓷不是家生子,所以隻見過一次徐青章。
小時候爹爹疼愛她,卻不許她出門玩。每次徐青章來淩家都受不了她的軟磨硬施,然後偷偷摸摸帶她出去。
而那年卻出了意外,十三歲的少年帶着八歲的少女被抓進花樓。被人找到的時候徐青章因為反抗被打的渾身是血,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如同死狗一般奄奄一息,當晚就被送回了京城診治。
那是蘭姝在簡州最後一次見他,聽聞他傷好之後就去從了軍,幹出了一番事業,才有了現在的成就。
八歲的自己也因那次落難得了怪病。不過這也不能怪徐青章,是她自己吵着鬧着要徐青章到自己出去玩的,倘若不是自己貪玩……
“小姐,明日便是十五了,既然世子爺回來了,要不要請他……”話音未落,蘭姝便打斷她。“婚事未定,此事萬不可告知他人。”她得的,并不是什麼能見人的病症……
…………
此時,國公爺的書房内,“此次回京可查出什麼?”問話的便是如今的國公爺,徐緻。年近半百,生的高大威猛,依稀可見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俊朗的公子哥,徐青章和他長得有五成相似。
“不瞞父親,我獨自提前兩日回京正是查出南蠻的聖女五日前已入京。我擔心南蠻假意投誠,其中必有詐,故而先行一步,這是截到他們探子的書信。”
“你做的很好,此事我明日會入宮秉明聖上,這兩日你就在府中好生休養,下去吧。”
中年男子擺擺手,看着青年離去的身影。徐緻不得不稱贊一聲,昔年的狼崽已成為征服草原的狼王。這個自己當初沒管過的孩子,到底還是長大了。
自己與妻子沒有子嗣是他們一生的痛,原以為日後他會從宗族裡過繼一個兒子,卻不想因為一次酒後,罷了,往事不提也罷。所幸父親慧眼如炬,親手教導了他的兒子。早年忽視的幼子,如今也足夠撐起一片天了。
…………
一盞茶的時間後,徐青章回到望青居。他看着這個屬于自己的院子,卻沒有歸屬感。望青居離大房的正院很遠,他那位嫡母安排他住這最偏僻的院子,大概是連戲都不想做。
五歲的他,在這日進鬥金的國公府,吃不飽穿不暖,過得連下人都不如。當年被惡仆按進池塘那一次,自己想這輩子或許就那樣了吧。就那樣幹幹淨淨地死去吧,自己對這世間沒有一絲留念。
祖父懲治惡仆的時候,他并不覺得心中痛快。他不恨那些下人,不恨母親,不恨父親。他對他們沒有恨,大概是沒被愛過的孩子連恨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