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祖父把他帶到陽光底下,給了他成為人的機會。他教他,育他。他尊他,敬他。而姝兒則是一直照耀他的小太陽,為他驅散冬日的嚴寒,溫暖他陰暗濕冷的世界。這是兩個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祖父去世的時候他正在戰場上,聽到京城傳來的消息時對他打擊很大。那場和南蠻的戰打的很艱難,自己整個人很消沉,險些釀成大禍。
他不想打戰,他好累,他隻想去簡州見姝兒。那時的他如同一條被淋濕的小狗,可憐,茫然,無助,祈求上蒼垂憐。可沒有,他孤身一人在這人世間活着,他需要變得強大,強到可以保護姝兒。
沒過幾日他就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繼續作戰。戰場上的他不要命一樣沖在前線,用手中的利刃去斬斷自己的愁緒。
當初他入軍營,為的不是光宗耀祖,不是青史留名,而是保護姝兒。祖父告訴他,隻有當他強大了,才能保護自己珍惜的東西。離開簡州的那晚他就暗自發誓,此生就算是犧牲了他這條命,也要好好護住姝兒,再不能讓她受欺負。他不怕死,為心上人而死,死得其所。他隻怕他死了之後再不能保護她,所以他還很惜命。
“初一,把我去歲春獵得來的虎皮和我書桌上那個黃梨花的匣子送去挽棠閣。”
一别多年,徐青章不知道現在的蘭姝喜歡些什麼,趕明兒還得親自問問她才行。
二月的天還殘存些寒冬的冷意,那一整張虎皮制成的毛毯最是暖和。黃梨花那個匣子則是裝着八套寶石頭面。
徐青章不是個愛鋪張的人,祖父更是教育他要力戒奢靡。他在軍營和士兵同吃同住,開銷并不大。
邊境盛産礦,這幾年朝廷發的軍饷和府裡的月例幾乎都被他用來采買寶石了。每次回到京城,他都會把高價買來的寶石送到如意樓加工,做成女子穿戴的頭面。
初一知道自家公子這麼多年對挽棠閣那位念念不忘,牽腸挂肚。前年在軍營命懸一線的時候,握着那位女郎送的香囊,他愣是挺過了刮骨逼毒。眼看癡戀多年的小娘子已經進府了,相信假以時日世子爺定能得償所願。
…………
敲響挽棠閣的大門,才發現是那個圓臉小丫頭開的門,院中陳設簡陋,冷冷清清的。
“你家小姐可在屋中?”
“小姐自是在的。”
“這是我家世子爺送的。”說完轉身走了。
小瓷看着黑臉侍衛塞到自己手中的虎皮和木頭匣子,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沒好氣地罵了一句,“木頭,呆子。”
初一習武多年,耳力極佳。聽見身後的小丫頭罵自己,他還回頭看了一眼,不解,甚是不解。
“小瓷,剛剛是誰來了?”,剛睡醒的少女睡眼惺忪,一雙勾人心弦的狐狸眼配上粉嫩的紅唇,讓人想好好疼愛一番,卻又不得不壓抑住心中的劣性。
小瓷心想還好自己是女子,每天都能欣賞他家小姐的盛世美顔。她家小姐這麼好看,就是進宮都能當個寵妃。
擦了擦自己不存在的哈喇子,“回小姐,是世子爺身邊的侍衛,他是來送禮的。”
說着就把抱着的虎皮和匣子放在蘭姝面前的桌子上。
蘭姝摸了摸那油光水滑的白虎皮,一看就是好東西。
“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個黑臉侍衛,過來送禮的時候一句好話都沒有。硬生生地把東西給我後就走了,跟個木頭一樣,說不定世子爺也是……”
蘭姝一邊聽小瓷說話一邊打開那個梨花木匣子,和古樸的匣子不同,裡面陳列着八套金光閃閃的頭面,金鑲玉,各色各樣的寶石整整齊齊擺放在裡面。
“哇哇哇,小姐,這是,好漂亮啊,好閃,小姐你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要被閃瞎了。”
小瓷語無倫次地表達自己的震驚,本想說世子爺也是個木頭的話也被咽入肚中。
蘭姝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闊别多年,今日剛重逢,話都沒說幾句,就被送了一匣子價值連城的首飾。
這幾套首飾絕非凡品,做工精美,沒有一個樣式是重複的。且單論那些顔色各異的寶石就足以令人驚歎,紅的紫的綠的藍的粉的,也不知道主人花了多少心思才收集起來的。
室内鴉雀無聲,主仆二人很有默契地都不曾開口。
過了半晌,小瓷小心翼翼地道,像是怕驚擾這滿匣子的首飾一樣,“小姐,世子爺以前是不是很喜歡您呀。”
蘭姝不知道怎麼回答,幼年的時候,徐青章待自己總是溫溫柔柔的,有求必應。不管多麼艱難的事情,隻要自己提,他就會去做。就好像,叫他把心頭肉挖出來,他也會照做不誤。他在自己面前沒有任何脾氣,她從來沒見過他發火的樣子。
如今他也是嗎,會哄着自己陪着自己,不管她怎麼無理取鬧他都會好好安撫她嗎?可她應該不會嬌蠻地取鬧了,她長大了,是大姑娘了,怎麼還會做些幼稚孩童之事。大人都不會喜歡那樣的孩子,他應該也不會,他長得那麼高大威猛,怕是一拳就能把自己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