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睡了半個時辰後,蘭姝從睡夢中醒來。小瓷剛從外面回來,上前來為她沐浴更衣。
挽棠閣并沒有别的丫鬟,是以她和小瓷都是事事親為。小瓷人年紀雖小,力氣卻大,曾在來京城的途中,把遇到的兩個無賴狠狠打趴下。
當初老夫人提出要給她安排幾個丫鬟照顧起居時被蘭姝拒絕了。蘭姝不習慣和陌生人相處,而且自己的病也不是可以見人的,大宅門裡到處都是眼睛。
沐浴完後靜卧在窗前看書,腫脹的茱萸還未消下,故而雖是初春,蘭姝卻是隻穿了盛夏的涼薄衣裳。
聽見外面有敲門聲,以為是老太太使了丫鬟過來,她不敢耽誤,披了件狐裘便往門口去。
卻不想,門口站着的竟是徐青章,隻見他白皙有力的手指握着一個檀木盒子,應是來送給自己的。
“章表哥?”
徐青章看着眼前的少女,面若桃花,唇如朱砂,一張一合的唇瓣看起來嬌豔欲滴,讓人忍不住想嘗嘗是不是桃花味的。
他失神了一會,聽見蘭姝再次叫人才回神,“姝兒妹妹,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
蘭姝遲疑了一下,他太熱情了。昨日他才送過極其珍昂貴的頭面,自己還未來得及回禮,他卻又上門來。
“打開看看喜不喜歡,是昨日剛買的,先前不知你要來。如果不喜歡,明日……”
話音未落,蘭姝看見了一隻幾近透明的白玉镯,镯體通透,沒有一絲雜質。這樣的水色,一看就很貴。
“多謝表哥,隻是這禮太過貴重。”蘭姝試圖說些場面話來拒絕。
“姝兒,你我許久未見……”,俊朗的男人臉上浮起一絲哀愁,明明是高大的成年男子,卻如同找不到家的稚童一般惹人憐愛。
蘭姝在這一瞬間,似乎頓悟了。
她仿佛通過眼前這個檀木匣子,看到了男子多年來的心意,熱情中透露着一股小心翼翼。
“那就謝謝表哥了,表哥你等等。”說着便從内室拿出來一個天青色的香囊,“裡面放了驅蟲的草藥,也可以提神醒腦。”
徐青章看着遞過來的香囊在嫩白的手心中躺着,桃花味的,應當是繡的時候在手中被握住太久已然沾染上她的氣味。上面繡着青竹,是男子的款式,想是特意給自己繡的。
“那就多謝姝兒了,我這裡正好缺一個香囊。”
國公府的世子哪裡會缺一個香囊,這個道理蘭姝還是懂的,不過看見他這麼高興的份上,他應當是喜歡這個香囊的。
“表哥,昨日你送來的那些頭面……”
“是給姝兒的生辰禮。當初說好的,每年都要送你生辰禮。你我多年未見,我常在軍營不得空,便每年都去定制了一副頭面。”
說話的男子眼睛亮晶晶的,深色的眸子裡倒映着眼前的少女。在這天地間,仿佛他的眼中隻能看見她。
蘭姝想到那璀璨奪目的頭面,每一副都是極好的。女子都是視覺動物,對美的追求就像是蜜蜂對鮮花的執着。追求美好事物的同時也在追求自我。
當初在簡州時,他也送過自己不少稀奇的小玩意。因為他并不是每年都到簡州來,所以自己為了讓他記挂自己,便要求他每年都送自己生辰禮。
八歲那年之後就幾乎沒有他的消息了,聽聞他上了戰場,立下不少功勞。卻再也沒去簡州看她,沒有了那個對她有求必應的小哥哥,帶着她去玩耍天地任遨遊。
她以為,他肯定是把自己給忘了。
眼前男子的心意好像一直未變,原是自己想岔了。那為什麼,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去找過她。
蘭姝把心中的疑惑脫口而出,“章哥哥,為什麼你這麼多年都沒去過簡州。”
徐青章聽見少女再度喚自己章哥哥,心中升起一股滿足感。他想,這肯定是上天對他的眷顧。
一陣微風吹來,吹落院中桃花瓣,輕盈地墜落在少女的發頂。此刻,他什麼都聽不到了,天地萬物全都化為虛有。屏住呼吸,不敢相信此刻的光景,如夢似幻。
心髒快速的跳動告訴他這是個真實的世界,他還活着,他的瑰寶就在眼前,伸手就能觸及。
心下有了這個念頭後,他躍躍欲試。等到掌心傳來溫熱的觸感,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隻見他捏着少女白皙的臉頰,指尖輕輕摩挲着嬌嫩的肌膚。他不敢用力,他知道她嬌弱,一用力就會出現紅印。
看着自己大膽的行為,他腦袋空空。他怎麼敢冒犯她,怎麼能亵渎天上明月。
他已經恢複清明,擡起的手也被他放下。然後還是不自覺再次撚了撚指尖,很燙。
蘭姝見他許久沒回答自己,卻摸了摸自己的臉,頓時也有些羞澀。
“姝兒,是我的錯。當初若不是我太弱,也不會讓你遭此劫難。”
蘭姝聽到男子的道歉卻是沒立刻反應過來,過了半晌才明白他說的恐怕是花樓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