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書儀快半夜的時候收到阿遠的消息,問她是否已經休息。
沒等程書儀回答,阿遠又追加一條,說祁歌喝多了,看看方不方便過去。
這有什麼不方便?程書儀不解,問阿遠是需要自己去接還是怎麼樣。
“那倒不用程姐,”阿遠發了語音通話過來,“其實我們在路上了,我看他有點不太清醒,怕打擾你。”
程書儀覺得好笑:“沒想到你考慮還挺周到。”
電話那邊沒聽到祁歌的聲音,不知道是已經人事不省了還是怎麼樣。
程書儀想了想,換了鄭重些的語氣跟她說:“以後他的事……都不用怕會打擾我。”
祁歌進門時酒意已經醒了大半。
這是他第一部男主戲,來敬酒的人多,又還算是新人,也不好拿腔拿調,隻好半推半就喝了不少。
最上頭的一陣酒勁過去點了,疼痛就更清晰些。
但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司空見慣的。漫長的、無處躲藏也無人傾訴的痛苦,等待與遙不可及的希望,還有從回憶中汲取的幻想。
好吧,他必須得承認自己還是有些輕飄飄的空落感。
多少還是醉了的。
倘若醉了,是不是……可以暫且逃開程書儀想要跟他說的話。
程書儀應該不會為誇贊之辭鄭重其事,他想,今晚程書儀要跟他說的話,估計自己不會太愛聽。
他站在門口端詳了程書儀一會兒。
“怎麼不進來?”程書儀問。
她穿着睡衣,看着有些疲倦,靠在走廊邊看他。
這差不多就是幻想中的樣子了,祁歌想。如果這種生活是他真正擁有的而不是幻覺,他需要拿出什麼來交換呢?
沒聽到他的回答,程書儀皺着眉向他走了過來:“還好嗎?”
“不能更好了。”祁歌出于本能地說。
他熟練地一股腦把所有的擔心和糾結都塞回了殼子裡。
也是習慣了。
程書儀看上去卻不太滿意。
她抱着臂看他,很快作出了判斷:“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做夢?怎麼喝這麼多……”
被她一擊猜中,祁歌笑了,眼睛眯成一線,像是快要睡着的貓:“也沒到喝多的地步,我怕阿遠想多了,也懶得解釋就……”
原來如此,程書儀了然。
是因為不知道程書儀願不願意将他們的關系公之于衆,也不确定程書儀願意公開到什麼程度,隻好裝醉一場,來躲過必要的解釋。
“你……不必這樣。”程書儀字斟句酌地說。
祁歌這次睜圓了眼睛:“我……應該怎樣?”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好的話到了他嘴裡再重複一遍,一下子就變了味兒。
“我不是對你提要求,是說你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做事,沒必要随時遷就我。”程書儀耐心地對他進行語文教育。
也不知道這人聽懂了沒,祁歌隻默默地低頭換鞋,動作緩慢又凝滞,仿佛要在程書儀家門口入定。
程書儀走近前去看他:“真醉了?”
小貓仰起臉來看她:“沒有,就是有點……有點……”
他想表達的東西似乎很難被組織成合适的語言,努力了半天未果後,祁歌果斷地放棄,另外起了個話頭:“書儀,你想要跟我說什麼呢?”
“啊?”
“你之前問我什麼時候回來,還有……”祁歌歪頭想了想,“還有現在在這裡等我。”
想想也是,之前這幾天他們各忙各的,程書儀基本上到點就去睡了,沒怎麼等過晚歸的祁歌。
難道連這事也在意了?
“你希望我等你?”程書儀直接問。
祁歌搖搖頭。
程書儀更困惑了:“那你說這個做什麼……”
祁歌的表情甚至罕見地有點不耐煩:“我是說,你今天晚上等着我,應該有原因吧,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哦哦哦……”習慣了祁歌不有話直說讓人揣測,這次難得直爽一次,倒令程書儀有點不适應了。
程書儀想了想,把語氣放輕:“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我是想跟你說,你可以自由一點……”
“你要給我自由?”祁歌的眼睛裡閃着震驚的光。
不是……等一下……這什麼世界級理解啊……
程書儀一整個陷入大無語。
算了,和一隻醉貓沒什麼好說的。
祁歌等了半天也沒等來程書儀對這句話的解釋,感覺心裡像被揪住了一樣難受。
他明白是酒意放大了這種脆弱感,讓他的患得患失反複翻湧,竟有些壓抑不住。
“書儀,如果你對我有什麼要求……”
“我沒有。”程書儀連忙說。
怎麼會沒有呢,祁歌絕望地想,程書儀從來是個嚴格的人。
當初,他不就是因為這個才逃的嗎……
“書儀,我願意聽,也願意去嘗試,你不用諱言,”祁歌極盡誠懇地說,“我想過很多,之前是我做得不夠,沒辦法擔起我應該承擔的東西……”
“祁歌,”程書儀出言打斷了他,“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你先休息,明天我們再聊。”
“好吧。”祁歌閉上嘴點點頭。
低下頭隻覺得一股挫敗感湧上心扉。
“……怎麼還哭了?”他聽到程書儀說。
誰,誰哭了?祁歌擡頭的時候有些茫然,恍惚間感覺程書儀走到近前,對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