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上熙熙攘攘擠滿行人,蘇暮寒把白胖子停在一個風水寶地,從林池手裡拿過自己的行李箱,“要進去逛逛嗎?”
“現在除了學生還可以進去?”林池問。
“學生家長可以進去。”
“真的可以進嗎?”林池又問。
蘇暮寒白了一眼林池,“愛進不進。”拖着行李箱轉身就走。
林池笑起來跟在他身後。
校園裡三倆成群的學生,賦予學校新的生機。林池看着過往的學生,眼裡的羨慕都快要實質性流出來了,可仔細一想,他也并不算後悔。
隻是因為,人總喜歡美化沒選的那條道路。
宿舍還是去年的那間,開學考完後才開始分文理科,到時宿舍會從分。
穿過操場、人行道,抵達男生宿舍樓。
蘇暮寒的宿舍在二樓,還算方便,進去後林池大概掃了一圈,六人一間,不是他想的上床下桌。唯一的桌子在宿舍正中間,把本就不寬的空間,占了個大半。
陽台在最裡面,因為房屋設計的問題,加上濕冷的氣候,即使是大晴天也有些陰冷。
“還挺冷。”林池倚靠在一旁的床上道:“你室友還沒有來?”
蘇暮寒睡在上鋪,此時彎着腰收拾東西,可他一米八的大高個,在上面做實不好伸展,一不小心便會碰着頭。“差不多快到了。”
“那我先走了?”林池說:“不然我有點尴尬。”
“砰”一聲,把林池吓一跳,看過去,蘇暮寒一手倚在床上,一手捂着頭,一臉痛苦的表情。
他樂起來“關心”道:“你沒事吧,我謝謝你陪我尴尬。”
蘇暮寒揉着腦袋,“不小心回猛了。”他從床上下來,“那我送你出去。”
林池擺手拒絕“沒事,我找得到路,不用送我。”
“要送。”蘇暮寒依舊執拗道。
“為什麼?”林池開始有些煩躁,他讨厭别人不按照自己意願,來對待自己,盡管這件事是如此的小,小到常人很難理解和注意。
蘇暮寒沉默片刻,才道:“因為我覺得你好像不開心。”他悶悶的聲音落在林池耳朵裡,卻掀起一陣心悸。
但他猜錯了,林池并非不開心,隻是在這個校園裡,這個他一輩子都無法進入的校園裡,難免會有些自卑,甚至是擡不起頭。
人都喜歡放大自己的感受,施加到别人身上,所以此刻的他什麼想法,便覺得這裡的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想法。
盡管别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他。
可現在,有人注意到他那别扭的小情緒,沒有不解,沒有不耐煩,而是試圖傾聽。
蘇暮寒不知道,他這一句微不足道的話,在林池往後的每一個春季,每一個二月裡盛開。
林池在心裡調整自己的語調,盡量顯得歡快些,“沒有不開心。”好吧,十分的刻意,刻意到他自己都聽得出來。
“好吧。”蘇暮寒點點頭,沒有過多追問,“那我送你出去吧。”他本就不喜歡太多地過問别人的私事,情感也包容在内,蘇暮寒覺得,這東西是很私人的。
能讓别人把内心的情感,最不想回憶的私事說出來的條件很苛刻,時間、地點、氛圍缺一不可。
顯然現在一個都沒占,蘇暮寒識趣的沒再開口。
林池沒回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蘇暮寒把寒假作業整理完,放在桌面上,對林池說道:“走吧。”
因為前面小情緒的影響,林池說話的欲望很低,他們沉默地并排走着。很想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卻都開不下去口,也找不到合适的話題切入。
經過操場時,一個穿着白色衛衣,水洗牛仔褲的男生走過來,那人先招起手,“蘇暮寒。”然後小跑過來,“作業寫完了嗎?快借我抄抄。”
“在宿舍桌子上。”蘇暮寒說:“别全抄。”
“知道了。”許黎洲眼神轉向林池,問到:“這是你朋友嘛?”
蘇暮寒回答道:“對。”
這突然的轉折,把一旁正靈魂出竅的林池拉了回來,他立刻擺出一副招牌式的客套假笑,讓人看了不覺得讨厭,但也親切不起來。
林池以為面前這人會自覺離開,誰知許黎洲跟看不出來似的,大大咧咧道:“你好,我叫許黎洲。”
許黎洲的音調,有種特有的陽光,林池便随着這音調,對他心生好感,友善地回道:“你好,我叫林池。”
“那我先去抄作業了,拜拜。”許黎洲說完後,風一般地跑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人越來越多,蘇暮寒帶着林池穿越在這人聲鼎沸中,去到停放白胖子的風水寶地。
蘇暮寒将鑰匙遞給林池,“路上注意安全。”他說,說完後才察覺不對,有點像咒人…?
他在心裡默默找托詞,是因為沒對别人說過,不熟練。可林池壓根不在意,他沒想那麼多。
林池點點頭,“我周五來接你。”
拒絕的話剛到嘴邊,蘇暮寒卻又咽了回去,直接拒絕會不會太傷人了,他想。于是他點頭同意,又道:“不過我不一定周五回去。”
“不一定?”
“對。”
“好吧,到時候給我發消息,我來接你。”林池沒有追問,“拜拜,我走了。”
林池戴上頭盔和耳機,打着導航回去。中途瞟了一眼後視鏡,發現有人跟在他身後,不僅如此,那些人有點眼熟,頭發五顔六色的……不僅如此,他們還沖着林池吹口哨。
為了驗證這個想法,林池特意減速,身後的電瓶車也跟着慢下來,長達五分鐘的慢速行駛,不少電瓶車超越他,可那兩輛車,跟黏在他屁股上似的,貼在他的身後跟着,一個大刹車都會直接追尾。
林池不免有些慌,他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不知道對方要幹嘛,什麼時候動手,他真的很讨厭這些未知的情況。
林池大腦飛速轉動,想去一個鬧市區,可他對這裡根本不熟悉,現在掏出手機換導航,也不太可能。他隻能跟随着導航,像個任人宰割的羔羊,感受着刀尖懸空在喉嚨的緊張感。
在經過一片人煙稀少的路段時,林池聽着身後逐漸靠近的聲音,手不自覺抓緊把手,他知道不能讓那些人靠近,于是将油門擰到底。
道路兩旁的景色飛速變換,六度的天氣,汗濕透了他的手心。天上的太陽跟随着他的腳步,像前奔跑着,突然,太陽停止轉動,一切都好像靜止了般,白胖子把林池甩出去十幾米遠,他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
羽絨在空中飄蕩,像下雪似的。冷風在林池的皮肉裡肆虐,像一把把刀,而他正受着千刀萬剮之刑。
眼前一片漆黑,疼痛蔓延開,林池覺得自己現在沒一塊好皮。回想起剛剛的聲音,他估摸着是有人用棍子之類的東西,卡在後輪上。
嘲笑聲在耳邊環繞,他逐漸能看清周圍的情況,白胖子離他七八米遠的地方,一雙髒兮兮的鞋子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林池擡頭去看,是之前在蘇暮寒學校裡遇見的彩毛混混,此時正打着電話。見林池擡頭看他,往林池的肚子上踹了一腳,随後挂斷電話,蹲在林池面前。
“你小子得罪的人還挺多。”
林池緊閉着泛白的雙唇,呼吸急促,用眼神剜了一眼彩毛。
“裝什麼呢?”彩毛擡手拍拍林池的臉,“你要是給哥幾個道個歉,我們說不定就放過你了。”
神經病,林池想這裡的人是不是腦子都有點問題,傻呗怎麼能這麼多。
他輕微挪動雙腿,想嘗試站起身,一股鑽心的疼痛讓他敗下陣來,汗水凝結在額頭,彩毛叫嚣道:“有種你就站起來打我噻,碰到我一下,我叫你爸爸。”
林池慢慢握緊雙手,整條手臂充滿了酸脹感,他撐起身子半坐在地上。遠處傳來機車的轟鳴聲,他擡眼望去,來人戴着頭盔看不清樣貌,直覺告訴他不是好人。
車停下了。
彩毛上前道:“喲,來得這麼快,着急報仇啊。”
那人摘下頭盔,是徐世忠。
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但也做足了面子,給彩毛四人遞煙。
林池将這一切盡收眼底,趁幾人聚在一起聊天,他一鼓作氣站起身,往彩毛屁股上踹了一腳。
本就受傷的腳雪上加霜,那裂開的皮肉向外冒着血。
彩毛回過頭,正準備沖上前給林池一拳時,徐世忠一個箭步爛在幾人中間,他隻好一臉兇神惡煞地盯着林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