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入了秋後,皇上的身子是越發的不好了,衛臨帶着一群太醫整日不出勤政殿。
說是研讨藥方,但誰都心知皇上怕是熬不到冬了。可事雖如此,但這面上的功夫卻不得不做,熹貴妃下令無論初一十五,各妃都得前往安華殿中為皇上祈福,孫甯馨也不免需要日日往安華殿跑,多少是磨人了一些。
好在今日欽天監派人來說:“今晚沖月,虎龍不得出”,孫甯馨剛好屬龍,恰好在“不得出”之列,便先一步讓穗兒扶着退了下去。
隻是路過禦花園時,見園中各色夾竹桃長得正盛,遠遠的淡紅淡紫的小花如同一小團霧一樣,看着就讓人覺得喜慶,便不由的足下轉了個彎兒,卻沒想到正好碰上貴人。
溫宜見到孫答應的時候,也是一愣,近幾日宮裡流言紛紛,思來想去,她總有些坐立難安,畢竟空穴不來風,她雖已記不得生母的長相,但還是打心底裡不希望這件事和額娘有關。
于是,便趁着這日端皇貴妃在勤政殿整夜侍疾,打算親自去一趟啟祥宮問問。
隻是身邊的嬷嬷膽子實在是忒小了些,不住的催她回去,溫宜沒有法子,看着半人高的灌木鮮花,便打算伸手折來一枝,到時隻說是替額娘來禦花園摘花便好了。
可沒想到她伸手的動作隻做到一半,背後便傳來女子清婉的制止聲:“此花名叫夾竹桃,花葉花蕊有毒,公主還是隻遠觀莫近折的好!”
溫宜轉過身子便看到身穿一身鵝黃色撒花煙羅裙的孫答應,孫甯馨朝她點頭微笑行禮。
說起來兩人相見,從身份上來講着實有些尴尬,她雖說是皇上嫔妃,但位份極低,實在是擔不起公主的庶母身份。
可溫宜公主到底還是被端皇貴妃娘娘一手調教起來的孩子,隻微微恍了恍神兒,便同樣朝孫甯馨點點頭,禮節周正的道:“孫答應安好,還未謝過孫答應上次的出手之恩”。說着,矮下半身,絲毫沒有因為身份高貴便自矜驕傲的樣子。
“公主多禮了”,孫甯馨同樣矮身回一一禮,笑道,“我與公主數次不期而遇,倒是有緣。”
溫宜公主也笑着應承道:“如此說來确實與答應緣分頗深,溫宜每回來禦花園這邊,總能碰上答應”。
“說來奇怪,延慶殿與這邊相距甚遠,也不是必經之路,秋景蕭瑟,可每每路過這裡,我卻總能碰上公主”,說到這兒,孫甯馨颔首含笑頓了頓,才接着别有深意的道:“若不是與公主有緣,我還當是公主聽到了些什麼傳言”!
溫宜公主的一雙秀眉陡然蹙起,面上帶了幾分沉吟之色,身後的嬷嬷也以一種提防的目光打量起面前的答應。
孫甯馨猶如不覺,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歇腳亭子,面色一如平素和氣的道;“既是傳言自不可信,相逢既是有緣,公主不如一起到前面的亭子坐坐”。
“聊聊這些個不可信的傳言”。
溫宜本微微遲疑着,聽得她這麼道,心中探求之欲大過審視,悄悄自身後撥開拉扯她的嬷嬷,上前走了兩步,随孫甯馨一同坐在亭中,道:“願聞其詳”!
孫甯馨用手拾起面上石桌的一柄枯葉,看着上面泛黃發幹的脈絡,徐徐道:“公主近來可聽過一段叫做《狸貓換太子》的小曲”?
溫宜心中頗驚,面上卻不顯山露水的道:“我額娘宮中禦下極嚴,平素裡也不喜聽小曲,是以也從未聽說過”。
孫甯馨知她要辯解,眼皮微掀,隻用另一隻手将手心的葉子輕輕拂去,道:“實不相瞞,那日在鹹福宮門口遇到公主後,我便着下人去打探了一番,得知公主的生母從前就住在與鹹福宮一道的啟祥宮”。
聞言,被戳穿惱怒的溫宜蓦地一下站起,隻聽得她身後的嬷嬷立時便從後面站出,對着孫甯馨喝道:“放肆”。
孫甯馨卻直起身子款款道:“公主幾次三番來此不就是想知道其中緣由嗎”?
溫宜面露掙紮,“你見過我生母”?
孫甯馨搖搖頭:“臣妾進宮之時,公主已然養在端皇貴妃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