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北風裹着初雪叩打着花房的玻璃,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室内卻暖意融融,加濕器噴出的水霧在暖光燈下氤氲成朦胧的光暈,與懸挂在花架間的聖誕彩燈交相輝映。
閻樓煜戴着毛線手套,小心翼翼地給新到的臘梅枝修剪殘葉,每一片飄落的枯葉都被他輕輕接住,放進一旁的竹編小筐。
宮铄則踩着梯子,在高處調試新安裝的恒溫系統,金屬工具碰撞發出清脆聲響,驚得趴在花架上打盹的橘貓豎起了耳朵。
手機在工作台上震動起來,屏幕亮起的瞬間,閻樓煜的動作微微一頓——是閻樓煊的視頻通話請求。
畫面接通的刹那,滿屏跳躍的紅色瞬間占據視野:妹妹戴着絨線帽,帽子上的毛球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鼻尖凍得通紅,睫毛上還沾着細小的雪粒。
她身後是挂滿彩帶和小燈籠的畫室,牆壁上貼着用金粉勾勒的雪花圖案,整個場景洋溢着節日的喜慶。
“哥!我們在布置元旦晚會的場地!”
閻樓煊興奮地把鏡頭一轉,畫室内此起彼伏的歡笑聲順着電波傳來。角落裡,江叙白正踮腳往天花闆挂星星燈,聽見聲音轉過頭,耳尖還沾着一點金粉,手裡的膠帶歪歪扭扭地粘在燈串上。
“閻哥好,”他慌忙點頭打招呼,鏡片後的眼睛亮晶晶的,“元旦我們想邀請您和宮铄哥來看演出,煊煊準備了好多驚喜!”
閻樓煜握着剪刀的手微微收緊,看着屏幕裡兩人并肩忙碌的身影,那些被時光掩埋的記憶突然破土而出。
他想起小時候的冬天,煊煊總愛縮在花房角落畫畫,凍得手指通紅還不肯走,他就把妹妹冰涼的小手捂在自己懷裡;想起她第一次在市級繪畫比賽獲獎,捧着獎狀沖進花房時的雀躍;想起她高考前夜,在花房裡一邊啃着宮铄烤的曲奇,一邊念叨着“我要去最好的美院”。
“好,一定去。”閻樓煜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卻沒察覺到宮铄已經放下工具,悄悄走到他身後。
視頻挂斷後,花房陷入短暫的寂靜,隻有恒溫系統輕微的嗡鳴聲。宮铄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發頂,接過剪刀繼續修剪花枝:“又在想小時候的事?”
閻樓煜靠在愛人肩頭,望着窗外紛飛的雪花,思緒飄得很遠:“以前冬天,煊煊總愛縮在花房角落畫畫,凍得手指通紅還不肯走,我就給她捂手...現在她都有自己的小世界了。”
他的聲音漸弱,胸腔裡泛起淡淡的怅然,像是看着精心培育的花朵,終于要在更廣闊的天地綻放。
第二天,花房收到一個沉甸甸的包裹。拆開層層包裝紙,裡面是兩條手工編織的圍巾——深藍色的毛線間點綴着金色細線,針腳雖然有些歪斜,卻透着滿滿的心意。
附帶的卡片上,閻樓煊的字迹一如既往的活潑:“給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和宮铄哥!戴上它就不會冷啦!江叙白同學也幫忙繞線了哦~”
卡片邊緣還畫着小小的簡筆畫:兩個戴着圍巾的小人站在花房前,旁邊歪歪扭扭寫着“元旦等你們”,落款處并排畫着兩個笑臉。
閻樓煜摩挲着柔軟的毛線,眼眶微微發熱。
宮铄把圍巾繞在他脖子上,鼻尖蹭過他泛紅的耳尖:“你看,她心裡始終記挂着我們。有人陪着她,把她照顧得很好,不是嗎?”
話音未落,手機又彈出新消息,是閻樓煊發來的視頻:畫面裡,江叙白笨手笨腳地織着圍巾,毛線團滾落在地,他手忙腳亂去撿的樣子逗得閻樓煊笑出了眼淚。
元旦當天,城市被厚厚的積雪覆蓋,道路兩旁的路燈裹着毛茸茸的雪邊。
閻樓煜和宮铄驅車來到美院,遠遠就看見晚會現場的燈光透過窗戶,在雪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走進會場,閻樓煊的畫作被精心布置成背景牆,随着音樂變幻色彩。
舞台中央,江叙白抱着吉他調試琴弦,看見他們進來,立刻小跑着遞過熱可可:“閻哥,這是煊煊特意叮囑要給您留的,說您怕冷。”
演出開始後,閻樓煊穿着白色連衣裙登上舞台,發間别着用銀色絲帶編織的雪花發飾。
當她開口唱起改編版的《花房之歌》,清澈的歌聲在會場回蕩,江叙白的吉他伴奏恰到好處地融入其中。
聚光燈下,兩人的影子在畫布上交織成溫柔的剪影,那一刻,閻樓煜忽然明白,所謂成長,不是漸行漸遠,而是帶着彼此給予的力量,走向更美好的未來。
散場後,閻樓煊撲進哥哥懷裡,發梢還帶着舞台煙霧的清香:“哥,我們組了個樂隊,就叫‘花房星夜’!以後還要在花房開演唱會!”
她身後,江叙白有些局促地搓着手,卻在看向閻樓煊時,眼底溢出藏不住的笑意。
返程路上,車窗外的城市燈火漸次亮起,像散落人間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