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高挑的少年站在一幅女人畫像前,他雙手抱臂,一動不動,彷佛看得正入神。
“陛下。”
小太監向前走了兩步,在距離少年不遠處恭敬的跪下了。
少年聞聲轉身,露出一張與年齡不大相符的堅毅面容,正是元旻。
十五歲的少年身形幾乎與成年男人無異。
“事情都辦妥了嗎?”少年輕啟薄唇,聲音帶着些變聲期的喑啞。
“妥了,他死得很利索,一點看不出是被人所殺。”
“不錯,那以後你就取代他的位置,留在我身邊吧。”
“多謝陛下。”小太監面色激動,忍不住擡手擦了擦不知何時沁出的冷汗。
少年目光銳利,冷道:“别動!”
小太監僵住:“陛、陛下?”
元旻沉步走到小太監身邊捉住了他的袖子,隻一眼,他的眼神就變了:“你就這樣辦事的?”
小太監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頓時冷汗直流,竟然不知何時沾上了那個人的血,暗紅一片,甚至還沒有幹涸!
元旻擡手輕輕從他袖擺上刮過,那尚未幹涸的血迹就這樣沾在了他的手指上,他微微颦眉,瞥向小太監,眼神裡帶了殺意。
小太監吓得兩股戰戰,連忙求饒:“陛下!我發誓我做得很幹淨,絕對沒有人看見,我來的那條小路一個人都沒有!沒人看見我身上的血!”
“真的?”
“真的!”
元旻輕笑一聲,斂去眼裡的殺意,輕輕拍了拍小太監的肩膀,幽聲道:“那就趕緊換掉這身衣服,要是被人發現了,我可救不了你。”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這就去!”
小太監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元旻轉身再次凝向牆上的畫像,眉目之間帶了些許溫柔:“母親,兒臣裝累了。”
少年人輕輕撫上女人的眉眼,将臉貼上她的,喟歎道:“這天下本該是朕的,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
*
另一面,蕭珩穿過芍藥□□來到和薛仲懷約好的地方。
一座廢棄的戲台。
薛仲懷靠在朱漆柱子上,手裡把玩着一根不知從哪弄來的孔雀尾翎,在看見蕭珩時他輕佻的晃了晃那根斑斓的羽毛,那姿态竟像是逗貓似的。
蕭珩沉了臉,一把奪過尾翎:“你幹什麼?”
“哎哎哎!你輕點!别給我弄壞了!”薛仲懷滿臉心疼的拿回羽毛自顧自道,“這可是給我家團子玩的。”
蕭珩盯着尾翎底部系着的牡丹雲紋絲帶,沉聲道:“這是皇室女子用的。”
“對啊,安樂公主送我的,她養了一隻波斯貓,宮裡都是這種逗貓的小玩意兒,我就讓她賞了我一根。”
蕭珩無語。
薛仲懷突然傾身往他身上嗅了嗅:“你去哪了,怎麼身上這麼香?還有——”
他說着就從蕭珩身上捏起一根草葉,眼裡閃起詭異的光,“還有這是怎麼來的,你該不會和哪個姑娘一時情難自禁就地颠鸾倒鳳了吧?”
蕭珩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趣,沒有理他,隻是淡道:“你選的這地,隻有一條芍藥小徑能過來,不小心沾的。”
“哎!沒辦法!太後那老妖婆最近盯得緊,也不敢私下去你府上,隻能找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蕭珩垂眸,薛仲懷說的是實話,如今太後大權在握,對他們這些臣子盯得更加緊迫。
“今日找我有何事?”
薛仲懷輕咳一聲,壓低了聲音:“陳非那孫子,當真是狡猾,無字信果然如你所料就是假的,去年白白浪費了幾個月破解它,不過按照你的猜測,他确實在玩陰陽真假信的把戲,一封假信在明處混淆視聽,一封真信在暗處私渡陳倉!”
“真是老天有眼,我派出去的人盯了好幾個月,還真讓我攔下一封真信,就是這個,你看看。”薛仲懷說着将信遞給他。
蕭珩展開書信,很快看完了内容,隻是再擡頭時臉上籠罩了一層肉眼可見的陰郁。
“是不是難以置信?我剛看的時候也是一樣!媽的!居然和彭城王勾結在一起妄圖篡奪皇位?!那陳太後可是他親姐姐!”
“我想你當日護送陛下進宮時在宮内遇見的刺客應該就是陳非的人!彭城王在阊阖門外設伏,陳非在皇宮城内行刺,二人裡應外合,簡直就是要置你于死地!”
蕭珩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我當日在彭城王的手下前來截殺陛下的上莊村裡撿到了北羌人的骨飾,彭城王與北羌勾結事實無疑,而如今,陳非又與彭城王早有勾結,那陳非駐守北羌邊境這件事情就耐人尋味了。”
“你說他會不會也早就和北羌勾結在一起了?!”
蕭珩垂眸,不自覺轉動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倘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陳非大将軍可真是演得一出好戲。”
薛仲懷湊近蕭珩,耳語道:“斬斷太後羽翼勢在必行,既然謀害你的兇手已經抓住了,那我們要不要先除掉陳洛?!”
“如今太後大權在握,即使我們有證據太後也不會處置陳洛反而會包庇他更加戒備我們,所以那些人你還得暫時秘密關押,不要走漏風聲,大廈将傾時,微風亦可催之,屆時再一一揭露罪行,務必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那我們現在如何,等候時機嗎?”
裹挾着花香的微風拂來,掠起蕭珩白色的袍衫,他站在破舊的戲台邊,眼裡暗流湧動:“不,殺李瑞以掣陳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