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一天開始,某些與程靜和顧琉琛相關流言在網上迅速發酵,幾乎到了人盡皆知地步。
就連程靜這種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的人,都在手機的本地新聞小彈窗裡看到了這些消息。
冷清的病房,似乎更加冰冷,連儀器嘀嘀的聲響都變得尖銳刺耳。
程靜一下一下地戳着手機屏幕,關掉層層疊疊地手機浏覽器頁面,每一個頁面都有個吸睛的标題,從《不孝女推倒年邁老父緻其重傷昏迷》到《人為了錢可以有多不要臉?》《無良家教騙取富N代高中生巨額零花錢》再到《X大女學生品德敗壞借家教身份引誘高中生》等等。
标題勁爆吸睛,内容五花八門。
顧廷打電話來約程靜見面的時候,她一點都不意外,心底平靜得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
見面的地點在一家不大好找的茶藝館。
茶室是妥妥的日式風,一進門就被人引着幾進幾出,轉了幾次回廊才到顧廷所在的茶室。
帶路的人打開茶室的門,顧廷正跪坐在矮幾前泡茶,他左手邊放了一隻文件夾。
矮幾另一邊放了隻細頸淨瓶,裡面插着一枝姿态傲挺的梅枝。
程靜在門口站了片刻,才學着顧廷的樣子跪坐在矮幾旁。
顧廷倒了杯茶,推到程靜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程靜看了看小巧的茶杯,又看向顧廷沒動。
顧廷完全不在意,端起自己的茶杯聞了聞,輕輕品了一口,才道,“程老師,想必知道我此次約您的目的。”
“顧先生……”
顧廷擡手打斷,“程老師,我很信任您。也欣賞您的專業能力。您也很清楚,我之所以答應天晴聘用您,隻是讓您引導小琛回歸正途。這點您做到了,小琛在您的引導下确實轉變心态進步良多。他的确變得有目标,夠上進。學習上的進步更是有目共睹。”
程靜學乖了,安安靜靜聽着,沒插話。
顧廷翻開文件夾,将上面的一疊紙推到程靜面前,“但是,這次年終考試成績他卻跌到了五十名開外,知道為什麼嗎?答案就在這裡。”
程靜看着紙張上彩印的圖片,都是她和顧琉琛一起的情形,有的在城中村、有的在醫院、有的在餐館。
每一張圖片她都不陌生,因為來這裡之前她剛從帖子或者視頻上見過,不用再往後翻,她都知道内容是什麼。
“顧先生。”她從圖片上擡眼,神色坦然地望着顧廷,“不管您信不信,這些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我和顧琉琛不是上面說的那樣。”
顧廷将一疊厚厚的醫院收費明細攤在她眼前,“你和小琛之間事實怎麼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确實放任他為你墊付了近三十萬的醫療費,在他即将滿十八歲的時候。從這點上來講,很難讓人相信你沒有别的意圖。”
這話如同又狠又辣的耳光狠狠甩在程靜臉上,打得她又痛又難堪。
走投無路,人窮志短,方寸大亂間,顧琉琛的幫助成了她唯一的生機。
不該的……
“而且為了湊這些醫療費,他接了趙奎的活兒,不眠不休地為趙奎工作了近一個月。這直接導緻了他月考成績退步。”
顧廷又将文件夾裡剩下的那隻牛皮紙袋推到程靜面前,裡面鼓鼓囊囊裝了一堆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都是顧琉琛:
有淩晨兩三點的、有夜半十一二點的;有的出現在公交站台,但更多的是定在工位上的顧琉琛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屏的。
每一張圖片上時間都不同,但一看就知道他是在加班加點。
程靜雙手發抖臉上一時通紅一時慘白,想說什麼卻沒能說出口。
她并沒注意到這些。
自從程铮出事,顧琉琛的輔導課就停了。
她隻知道近一個月來,顧琉琛來醫院的時間很少,每次都匆匆忙忙,她一直以為他是忙着年終考試或者其他的事情才會這樣。
她一直沉在程铮給她留下的一團泥淖裡,無暇他顧。
如果不是顧廷此刻提起,她仍舊不會知道。
顧廷仿佛沒看見程靜的神色變化,繼續道,“知道那次在巷子裡,小琛為什麼要把譚宇往死裡打嗎?”
程靜手腳冰涼,讷讷地搖頭。
“因為譚宇到處說小琛和他爸一樣,跟家教不清不楚。可那次之後,小琛再聽到類似的話除了臉色難看之外就沒再動過手。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讓他動了心,但有一點你要搞清楚,他還小你們不合适。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合适。”
程靜努力地收拾翻湧的情緒,讓自己保持冷靜,還是不由自主地顫了聲線,“顧先生多慮了,在我眼裡琉琛隻是我輔導的學生,是個優秀的少年。我們之間亦師亦友,他關心我幫助我是因為他拿我當朋友,而我對他,隻有看到他進步時的欣慰和對他學習能力的欣賞,沒有其他心思。他墊付的錢,我會盡快還上。”
顧廷手指在桌面上一敲,“正因為你沒其他心思,我才會坐在這裡跟你說這些。但你是什麼樣的心思和态度其實一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思。你說會盡快換錢,請問以你現在的處境,要怎麼還,拿什麼還?還多久?”
程靜覺得涼意更甚,“我已經幫他物色好了新的家教,您看看是不是可用,我會立刻離職。至于錢……我會想辦法。”
顧廷微微搖頭,“相處這麼久,小琛的性子你應該了解,你能辭職卻沒法走出他的心。顧家的繼承人不能是個多情種,你不該耽誤他。”
顧廷将茶杯裡的茶喝掉,空杯放在桌上發出“哒”的一聲輕響,提出條件,“讓小琛死心,他已經墊付的醫療費不用你還,後期的護理費也用不着你操心,此外我會再給你一筆錢,足夠你撐到畢業,怎麼樣?對你來說很劃算。”
程靜緊緊捏着衣服下擺,顧廷給出的條件的确十分誘人。
可以說一下子解決掉了她的所有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