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酉時,漕運碼頭。—蘅」
窗外傳來張伯的咳嗽聲,金簪迅速收回,隻餘一縷青絲纏在他指間。顧玥初将發絲貼近鼻尖,嗅到淡淡的桃花香——是牧月如慣用的頭油氣味。
龍血草膏觸到傷口的刹那,透骨釘周圍的潰爛竟有所緩和。顧玥初忽然發現傷口處的皮膚浮現出細密的龍鱗紋路,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金光。他将自己心口流出的血滴在金簪上青鳥的眼睛裡,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釘帽的機關竟緩緩轉動!
"咔嗒"輕響,釘帽彈開,露出裡面微型鳳紋鑰匙的形狀。顧玥初瞳孔驟縮,這分明與自己身上神秘的"鳳紋鑰"一模一樣!難怪繼母要在他動用内力時用燒紅的鐵絲烙他脖頸——不僅僅是為了掩蓋他身上的龍鱗痕迹,更是為了強行取出紋路下隐藏的秘鑰。
午時的日頭正毒,牧月如踏入醉仙樓時,濃烈的龍涎香熏得她皺眉。大堂中央,李莞正對着皇城司的官員點頭哈腰,全然不見往日嚣張。她注意到他袖口沾染的胭脂,正是玉容閣特|供的"醉芙蓉"色,在陽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金屬光澤。
"牧掌櫃來得正好。"李莞強笑着迎上來,腰間玉佩撞在刀鞘上叮當作響,"前日内子突發癔症,在美妝大賽上...唉,如今已被皇城司帶走診治。"
牧月如不動聲色地退後半步,繡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幾不可聞:"李大人節哀。"
"節什麼哀!那毒婦..."李莞突然噤聲,慌忙改口,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皇城司查出她往胭脂裡摻毒,意圖陷害牧掌櫃。李某也是被她蒙蔽啊!"
蘇雨蘅的聲音自二樓傳來,像一柄出鞘的劍劃破凝滞的空氣:"李大人既知冤枉,不如把私吞的暹羅香料還來?"青年倚着欄杆,面色仍帶着病态的蒼白,指尖卻穩穩捏着本賬冊,"正好皇城司的大人們也在..."
"蘇公子說笑了!"李莞額頭滲出冷汗,官服後背已經濕透,"那些香料分明是..."
"是什麼?"牧月如突然打斷,金步搖上的珍珠随着動作輕晃,"是大人準備摻在參賽胭脂裡的禁藥?"她取出袖中瓷瓶,釉面映出李莞瞬間慘白的臉,"要不要請太醫驗驗,這瓶從尊夫人妝奁找到的東西?"
李莞面如死灰地癱坐在地。牧月如轉身時,看見蘇雨蘅對她微微颔首,眸中贊賞如星子閃爍。
窗外突然傳來喧嘩。牧月如循聲望去,隻見茶樓後院騰起濃煙——正是關押顧玥初的柴房方向!混亂中,她與蘇雨蘅默契地分開行動。溜進茶樓後院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呼吸一窒——
顧玥初站在熊熊烈火前,透骨釘已被強行取出,胸前獻血淋漓。少年手中握着那枚金簪,金簪的尖端染血,
"玥初你..."牧月如剛開口,突然看見李莞帶着衙役沖進後院。顧玥初轉身的刹那,她清晰看見他脖頸處浮現的龍鱗紋——那分明是動用蕭氏獨門内力時才會顯現的特征!
"抓住他們!"李莞的咆哮淹沒在火勢爆裂聲中。蘇雨蘅突然從牆頭躍下,月白錦袍被火星灼出焦痕。他一把抓住牧月如的手腕,另一手抛給顧玥初一個包袱:"漕運碼頭,快走!"
三人在巷弄間疾奔時,牧月如聽見身後傳來黎錦的厲喝:"攔住他們!鎏金匣的鳳紋鑰就在..."話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來,正中顧玥初後背。少年踉跄着撲倒,包袱散開——裡面赫然是半塊泛黃的漕運圖,圖上朱筆記着"承平三年"的字樣。
雨勢漸急,牧月如的裙裾被泥水浸透。她望着顧玥初蒼白的面容和脖頸上逐漸消退的龍鱗紋,忽然想起那個初見他的那個午後——十三歲的少年蜷縮巷子的污水裡,被蘇庭秋一夥人淩虐。她向他伸出了援手,竟成了今日這一切的開端。
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皇城司的火把連成一片赤紅的海洋。蘇雨蘅突然将鎏金鑰匙塞進牧月如手中:"帶他走。"青年轉身時,袖中滑出一枚銅印,在雨中泛着冷冽的銀光——竟是戶部度支司的官印。
"那你..."
"我父親是戶部尚書。"蘇雨蘅輕笑,嘴角卻滲出血絲,"他們不敢拿我怎樣。"
顧玥初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鮮血順着指縫滴落。牧月如扶住他搖搖玉墜的身軀,發現少年掌心緊緊攥着一縷青絲——已經被血染成了暗紅色。
雨幕中,三人的影子在青石闆上交織,又被不斷沖刷的雨水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