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汴河碼頭的青石闆路上積着薄薄一層雨水,倒映着兩岸搖曳的燈籠。牧月如緊了緊顧玥初身上的蓑衣,少年纖瘦的身子在她臂彎裡微微發抖,脖頸處的龍鱗紋在暮色中泛着詭異的金色。
"小心台階。"蘇雨蘅低聲提醒,月白色的錦袍下擺已被雨水浸透。他左手提着鎏金藥箱,右手警惕地按在腰間——那裡藏着一把淬了毒的袖箭。
牧月如剛要踏上甲闆,忽然察覺到顧玥初的身體猛地繃緊。她順着少年的視線望去,隻見碼頭陰影處站着幾個戴鬥笠的漢子,腰間佩刀在蓑衣下若隐若現。
"漕幫的人。"蘇雨蘅不動聲色地站到牧月如身側,借着為她撐傘的動作低語,"李莞買通了漕幫二當家,說是要抓逃奴。"
牧月如冷笑,故意提高聲音:"蘇公子,您這船龍血草可要小心着些,聽說最近江上不太平。"說着從袖中取出個碧玉妝匣,在燭光下晃了晃。匣面雕刻的鳳羽紋在雨中泛着冷光,正是蘇家商行特制的信物。
鬥笠漢子們見狀,頓時退入更深處的陰影。
船艙裡彌漫着苦澀的藥香,混着運河特有的潮濕氣息。牧月如剛把顧玥初安置在軟榻上,少年就劇烈咳嗽起來,烏黑的血絲順着唇角滑落,在素白的中衣上暈開點點墨痕。
"忍一忍。"她急忙取出随身攜帶的龍血草膏,指尖剛觸到少年滾燙的鎖骨,就被突如其來的颠簸打斷。船身猛地傾斜,藥碗翻倒,珍貴的藥汁潑灑在柚木地闆上,騰起細小的青煙。
"怎麼回事?"牧月如扶住艙壁,卻聽甲闆上傳來蘇庭秋的尖叫:"有水匪!"
一道寒光破窗而入,釘在床柱上嗡嗡作響。顧玥初突然睜開眼,蒼白的手指死死攥住牧月如的衣袖:"鏡...鏡子..."
牧月如會意,立刻從包袱裡取出十二面鎏金菱花鏡,迅速在艙内擺成奇異陣列。這是她根據現代光學原理設計的"鏡光陣",能将任何光源折射成傷人利器。
"蘇公子!"她朝艙外喊道,"借個火!"
蘇雨蘅踹開艙門的瞬間,牧月如已經調整好最後一面鏡子的角度。青年會意地将火折子擲向鏡陣,十二道刺目的金光頓時穿透雨幕,直射向偷襲的船隻。慘叫聲中,幾個黑影栽入湍急的河水。
"聰明。"蘇雨蘅抹去臉上的雨水,卻見牧月如已經重新配好湯藥,正小心翼翼地扶起顧玥初。
少年喝下藥汁後短暫地清醒了片刻,渙散的目光在牧月如臉上聚焦:"林...林姐姐的信..."他顫抖着從貼身的錦囊裡取出一方染血的帕子,"小心...牧..."
話未說完,又是一口鮮血噴出。這次的血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落在帕子上竟腐蝕出細小的孔洞。
蘇雨蘅臉色驟變,迅速從懷中取出一支碧玉小瓶,"這是家兄以前從南疆帶回的解毒丹,但隻能暫緩毒性。"
牧月如接過藥丸,發現上面刻着細小的月亮與火焰的符文,在燭光下流轉着奇異的光澤。她剛要喂給顧玥初,船身又是一陣劇烈搖晃。
"月如姐!"蘇庭秋滿臉是血地沖進來,"他們用鐵鈎勾住了船舷!"
牧月如眼神一凜,将顧玥初交給蘇庭秋照顧,自己則從妝匣底層取出個精巧的銅制機關。這是她仿照現代手雷設計的"火蓮",内藏火藥與鐵蒺藜。
"捂住耳朵。"她冷靜地拉開保險,透過舷窗瞄準敵方船隻的桅杆。轟隆一聲巨響,火光映紅了半邊江面。
趁亂之際,蘇雨蘅已經駕船駛入一條隐蔽的支流。這裡蘆葦叢生,完美的藏身之處。
"還有兩個時辰天亮。"他檢查着顧玥初的脈象,眉頭越皺越緊,"必須盡快趕到寒山寺,那裡的藥泉或許能緩解毒性。"
牧月如擰幹帕子,輕輕擦拭顧玥初額頭的冷汗。少年在昏迷中不安地輾轉,脖頸處的龍鱗紋如同活物般遊走。
後半夜,顧玥初的病情突然惡化,發起的高熱。他開始說胡話,時而是幼時被繼母虐待的慘狀,時而是關于林绾绾的隻言片語。最讓牧月如心驚的是,他反複呢喃着一個名字:"明遠...哥哥..."
"他在叫誰?"牧月如換下被血浸透的床單,發現蘇雨蘅的臉色異常蒼白。
青年沉默片刻,才低聲道:"家兄,蘇明遠。十年前失蹤的漕運司主事。"
天光微亮時,他們終于看到了寒山寺的輪廓。古刹依山而建,在晨霧中若隐若現。可就在這時,顧玥初突然開始抽搐,烏黑的血水不斷從他蒼白如紙的口中溢出。
"撐住!"牧月如将少年抱在懷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生命的流逝,"馬上就安全了..."
蘇雨蘅突然劃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入藥碗:"蘇家的血脈可暫緩蝕心散毒性。"鮮紅的血珠與藥汁融合,竟泛起金色的光暈。
"到了。"蘇雨蘅停船靠岸,"前面就是寒山寺。"
牧月如卻拉住他的衣袖:"等等,你看岸上。"
晨霧中站着十幾個黑衣人,為首的赫然是芳菲閣的周掌櫃!他身旁的籠子裡,關着一隻通體雪白的信鴿——腳環上刻着"林氏胭脂鋪"的标記。
"果然是陷阱。"蘇雨蘅冷笑,"李莞連信鴿都仿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