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月如卻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幸好我留了一手。"她從懷中取出個鎏金小盒，掀開蓋子，裡面竟是隻通體碧綠的螽斯，"這是林姐姐養的'翡翠兒'，專門識别真僞。"
螽斯振翅飛向山林深處，牧月如迅速制定計劃："我們分頭行動。蘇公子去引開他們，我帶玥初從後山進寺。"
當夕陽西沉時，牧月如終于帶着顧玥初抵達寒山寺的藥泉。泉水呈現出罕見的赤紅色，散發着龍血草特有的苦澀清香。她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浸入泉中，看着烏黑的毒血從傷口緩緩析出。
夜幕降臨時，蘇雨蘅帶着滿身傷痕歸來，手中卻捧着株通體金紅的藥草："這是千年龍血草，隻生長在藥泉上遊的懸崖上。"
待蘇雨蘅和牧月如帶着依舊昏迷不醒的顧玥初下山時，卻發現寒山寺外已圍滿衙役。為首住持舉着火把冷笑："偷盜禦賜貢品，夠你們流放三千裡！"
危急關頭，顧玥初突然轉醒，周身泛起金光，龍鱗紋路瞬間覆蓋全身，竟徒手劈斷了衙役的長矛。住持吓得跌坐在地："龍...龍鱗紋？！"
寒山寺的晨鐘穿透雨幕，牧月如望着藥泉中仍昏迷不醒的顧玥初。少年蒼白的面容映在赤紅泉水裡，脖頸處的龍鱗紋已褪成淡青色，卻仍時不時泛起危險的金芒。
"牧姑娘。"老住持無聲無息出現在廊下，枯瘦的手遞來一盞茶，"此子身負先天紫薇龍氣，非尋常藥石可醫。"
茶湯裡浮沉着幾片金紅色草葉，竟是他們千辛萬苦尋來的千年龍血草。牧月如心頭一跳，忽然發現茶盞底部刻着個熟悉的并蒂蓮紋——與王落梨那半塊玉佩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随老衲來。"住持轉身時，僧袍下露出半截陳年傷疤，形狀竟與顧玥初背後的龍鱗紋路有七分相似。
禅房内幽暗潮濕，蘇雨蘅正盯着牆上殘缺的漕運圖出神。見牧月如進來，他指尖輕點圖中某處："二十年前，先兄最後的手劄就寫到這裡。"
那是标注着"黑龍潭"三字的漩渦狀标記，旁邊朱砂小字已經模糊，隻能辨認出"丙辰年...三十萬兩..."幾個字。
"令兄當年查到的不隻是鹽稅案。"住持忽然掀開蒲團，露出地闆上暗藏的機關。機括轉動聲中，牆面翻轉，露出密密麻麻的賬冊。"還有這個。"
牧月如倒吸一口涼氣——整面牆的賬冊封皮都蓋着漕運司的朱印，最顯眼處那本赫然寫着《南疆玥火教貢藥錄》！
"明遠居士為查鹽稅虧空，混入玥火教三年。"住持枯手撫過賬冊上已經褪色的血迹，"發現他們用官鹽與番邦換購禁藥，其中就有蝕心散的配方。"
窗外雷聲轟鳴，照亮了蘇雨蘅瞬間慘白的臉色。他顫抖着翻開那本賬冊，其中一頁夾着孩童塗鴉，歪歪扭扭畫着三個小人，旁邊寫着"爹爹、娘親、秋兒"。
"這是..."
"令侄的手筆。"住持意味深長地看向門外——蘇庭秋正蹲在藥泉邊，專心緻志地用樹枝在地上畫着同樣的圖案。
暴雨如注的夜裡，牧月如終于拼湊出驚人真相。二十年前蘇明遠為查鹽稅案潛入邪教，與教中司藥使王落梨相愛生子。事情敗露後，王落梨為護夫君帶着賬冊出逃，卻被黎家所擒。蘇明遠為救妻兒獨闖龍潭，最終生死不明。
"家主當年将庭秋少爺送到寺廟時，他才三歲。"住持取出一枚褪色的長命鎖，鎖芯裡藏着的紅色藥丸散發出與蝕心散如出一轍的苦香，"這是王居士留下的最後一件東西。"
牧月如剛要接過，忽聽院中傳來瓷器碎裂聲。她沖出門去，正看見顧玥初摔倒在藥泉邊，少年手中死死攥着半塊羊脂玉佩——與住持茶盞底部的紋飾嚴絲合縫！
"他剛才突然醒了，非要找您..."蘇庭秋手足無措地指着地上破碎的藥碗。牧月如心頭劇震，那碗裡殘留的黑色藥渣，分明是他們從千年龍血草上刮下的金粉。
更可怕的是，顧玥初後背的龍鱗紋正在瘋狂蔓延，轉眼已覆蓋了整個脊背。少年痛苦地蜷縮起來，每根骨節都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快按住他！"，住持歎息道，"龍血草雖然能壓制蝕心散的毒性，但會與《紫微心經》相沖，導緻内力反噬！"
蘇雨蘅撲上去的瞬間，牧月如瞥見顧玥初掌心藏着的東西。——那是她從沒見過的半枚銅錢，邊緣刻着"丙辰"二字！
殘陽如血，将寒山寺斑駁的院牆染成一片凄豔的橘紅。最後一縷斜光穿透雲層，在青石台階上投下支離破碎的光影。暮鼓聲從遠處傳來，每一聲都沉重地砸在衆人心頭，驚起檐角銅鈴一陣戰栗的嗡鳴。
牧月如素手緊攥着衣袖，望着天邊那輪将沉未沉的落日。它被翻滾的烏雲一寸寸蠶食，如同他們此刻岌岌可危的處境。寺前古松的枝桠在風中扭曲成掙紮的形态，投下的陰影恰好籠罩着昏迷不醒的顧玥初——少年脖頸處的龍鱗紋在明滅的光線裡忽明忽暗，仿佛随時會随着徹底消失的日光一同熄滅。
住持枯瘦的手指按在顧玥初百會穴上，白眉間滲出細密汗珠："老衲暫且封住他的心脈，但一年之内若不解毒..."老和尚聲音突然壓低，指尖在顧玥初後背的龍鱗紋上輕輕一劃，"這蝕心散非同尋常，配方裡面有南疆特有的璃火砂。"
牧月如心頭一震，這璃火砂她曾在古方中見過記載——傳說産自南疆絕壁，需以活人鮮血滋養方能開花結果。
住持從袖中取出一方泛黃的絹帕，上面用朱砂繪着古怪的圖騰："二十年前，老衲在南疆遊曆時，曾見過明家先祖用這璃火砂煉制奇毒。"
"明家家主明珏，年輕時曾是玥火教的司藥使。如今明家能在短短十年間成為江南首富，靠的就是玥火教中學到的煉藥秘術。"住持的聲音混着雨聲，顯得格外飄渺，"若說這世上還有蝕心散解藥，除了神秘的玥火教，可能也隻有明家那裡有線索了。"
牧月如心頭劇跳。難怪明家的"紅顔散"能在江南所向披靡，原來是跟玥火教的煉藥秘術脫不開關系！她忽然想起上月明家藥行突然大量收購龍血草，莫非...
"老衲隻能暫時壓制内力反噬。"住持從懷中取出三枚金針，分别刺入顧玥初的天突、膻中、氣海三穴，"切記，解毒前萬萬不可再動内力，否則龍鱗反噬，五髒俱損，藥石罔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