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月如含笑應道:"明日就派人送十盒到府上。"她借着整理披帛的動作,将袖中密信滑入蘇雨蘅掌心。青年不動聲色地收攏手指,指尖在她腕間輕輕一刮,像羽毛掃過般稍縱即逝。
宴席過半時,侍婢們突然撤去歌舞。漕運司趙主事拍案而起:"本官接到密報,近日有商船夾帶私鹽!"他鷹隼般的目光掃過牧月如,"聽聞明月閣的貨箱,最近常在三更時分進出碼頭?"
席間霎時寂靜。牧月如瞥見明珏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發白,而蘇雨蘅則借着斟酒的動作,将一枚黑玉棋子滑入她膝上。
"大人明鑒。"她取出随身帶的胭脂盒,"明月閣的貨箱裝的全是這樣的瓷瓶。"指尖輕按機關,盒底彈出夾層,"若漕運司不信,可随時查驗。"
趙主事剛要發作,明珏突然輕笑:"牧掌櫃的胭脂盒倒是精巧。"他接過胭脂盒把玩,"這般手藝,難怪連長公主殿下都贊不絕口。"
這話像盆冷水澆在趙主事頭上。牧月如心下了然——明珏這是在提醒對方,明月閣的靠山是宮裡那位。她趁機添了把火:"妾身近日新調了款'金縷衣'口脂,正想獻給趙夫人賠罪呢。"
子時更鼓響起時,牧月如借口更衣離席。她剛繞過假山,就被拽進暗處。蘇雨蘅滾燙的掌心貼着她後腰,聲音壓得極低:"明珏在試探我們。"
月光穿過竹林,在青年臉上投下斑駁光影。牧月如發現他眉骨處有道新鮮血痕,想必是方才與人交手留下的。她下意識伸手,卻在半空被握住。
"别擔心。"蘇雨蘅将她指尖按在自己腰間的羊脂玉牌上,"趙主事方才透露,漕運司三日後要查抄明家的商船。"
玉牌在月光下泛着瑩潤的光,牧月如突然摸到背面凹凸的紋路——是地圖!她心頭一跳,這分明是漕運司私設的碼頭分布圖。蘇雨蘅竟能在談笑間套出這般機密...
"明珏不會坐以待斃。"青年的呼吸掃過她耳垂,"他需要我們聯手。"
仿佛印證這話,遠處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兩人趕回宴席時,隻見明珏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而趙主事正被家丁按在地上。滿地碎片中,牧月如認出那是明月閣特制的"夏荷"瓷瓶。
"讓二位見笑了。"明珏疼得臉色發白,卻還保持着儒雅笑容,"趙大人方才不慎打翻胭脂,竟發現瓶底刻着漕運司私吞官鹽的賬目。"
牧月如與蘇雨蘅交換了個眼神。原來明珏早就在等這個機會——借明月閣的胭脂瓶,揭露漕運司的罪證!
明府花廳裡,沉香缭繞。明珏的目光在牧月如身上停留片刻,忽然道:"牧掌櫃可知,這三個月來明家收到多少求購璃火砂的帖子?"
牧月如不慌不忙地從錦盒中取出十二色胭脂,在紫檀案幾上擺成扇形:"明公請看,這是專為明家設計的'明霞'系列。"她指尖輕點最中央那盒朱砂色的胭脂,"此色以明家祖傳的'朱顔殇'為引,遇水會浮現明家族徽。"
明珏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牧掌櫃知道朱顔殇?"朱顔殇是明家秘不外傳的配方,這女子竟能仿制出七分神韻。牧月如不等他開口,已将茶水淋在胭脂上,蒸騰的霧氣中果然顯現出明家的火焰紋徽記。
牧月如指尖輕點最下層暗格,赤紅如血的花幹散發出甜膩香氣:"此花遇水則活,恰如女子點了胭脂..."她将茶水淋在花瓣上,蒸騰的霧氣竟在空中凝成明月閣的徽記。
明珏眸中精光乍現。鎏金壺嘴滴落的茶水在案幾上洇開,隐約顯出一張南疆地圖:"聽聞牧掌櫃的'四季風華'需要大量璃火砂?明某在南疆恰有礦脈..."
"明公爽快。"牧月如從袖中取出卷軸,"這是拟定的聯名契約,明月閣出配方,明家出原料,利潤四六分成。"
窗外忽然驚起飛鳥。蘇雨蘅不知何時站在廊下,手中把玩着塊刻有星圖的玉牌:"不過,在下還有一問,明公可聽說過'蝕心散'?"
明珏執扇的手猛地收緊,扇骨發出輕微的咔嗒聲。牧月如敏銳地注意到,他腕間那道淡得幾乎看不清的火焰紋,在聽到這三個字時突然變得鮮紅如血。
明珏眸光微動,忽然将扇子點在契約上:"四六分成可以,但我兩個條件。"他從袖中取出一枚赤玉印章,"每月需為明家内眷特|供十盒'金絲玉露膏',用料需以此印為記。還有,你們要替我解決漕運司。"
牧月如接過印章細看,隻見赤玉中似有火焰流動。她正要應允,蘇雨蘅突然輕咳一聲:"明公,牧掌櫃尚不知這赤玉的來曆..."
"無妨。"牧月如将印章收入袖中,"明月閣做生意,向來童叟無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