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裹着碎石沖進肺管,牧月如攥緊顧玥初冰涼的腕子,鎏金護甲在岩壁上刮出刺目火星。赤玉印章在激流中泛着微弱紅光,她借着這抹血色辨認出石壁凹陷處的蓮花紋——與蘇雨蘅送她的鎏金步搖如出一轍。
"抓緊!"她在轟鳴水聲中嘶喊,将印章狠狠按進機關凹槽。閘門開啟的刹那,數支淬毒弩箭擦着發髻飛過,釘入身後石壁時騰起腥臭紫煙。顧玥初突然劇烈抽搐,脖頸金紋如活物般扭曲,牧月如驚覺暗河水竟在溶解他皮膚下的黑氣。
"阿姐..."少年喉間溢出氣音,指尖在她掌心顫抖着劃字,"磁山...在甘羅城..."話未說完便嘔出黑血,濺在牧月如月白裙裾上,暈開朵朵墨梅。
兩人被激流沖進溶洞時,牧月如的後背重重撞上鐘乳石。她忍痛摸索火折子,微光照亮洞頂倒懸的琉璃盞——與爆炸前洞窟中的陳設一模一樣!懷中顧玥初突然掙動,瞳孔泛起詭異的鎏金色:"不要碰那些..."
話音未落,十餘盞琉璃燈同時爆裂。牧月如翻滾着躲開飛濺的毒液,卻見碎片中簌簌落下無數絹帛。最上方那幅工筆重彩繪着拈花女子,眉心血痣與顧玥初頸間金紋交相輝映。題跋處赫然寫着:"永和元年,玥火聖女誕麟兒,背生龍鱗,眸含金砂。"
"你是玥火教聖女之子?"牧月如猛地扳過少年肩膀,卻見他痛苦地蜷縮成團。金紋已蔓延至眼尾,在黑暗中熒熒如鬼火。"阿姐...快走..."顧玥初突然暴起将她推開,袖中銀針盡數射向洞頂某處。機關齒輪咬合的悶響中,整面石壁緩緩移開,露出後面深不見底的豎井。
寒風裹着鹹腥氣撲面而來,牧月如瞥見井底閃爍的漕運司旌旗。她突然明白這是處暗樁,正要拽着顧玥初後退,腳下石闆突然塌陷——
墜落瞬間,鎏金銀鍊纏住凸起的石筍。牧月如單手抓着鍊子,另一隻手死死扣住顧玥初手腕。少年袖中滑落的半塊玉珏映着月光,内側陰刻的"明"字正在滲血。
"松手..."顧玥初忽然輕笑,金紋爬滿的臉龐妖異如魅,"我本就是該死之人。"他指尖寒光乍現,竟是削鐵如泥的薄刃!
"你敢!"牧月如厲喝,護甲機關彈射的銀絲瞬間纏住他手腕,"蘇雨蘅拼死送我們出來,不是讓你在這裡尋死!"她借力蕩向井壁凸起處,靴尖踢中暗格時,整面井壁轟然外翻。
天光傾瀉的刹那,牧月如瞳孔驟縮。她們竟懸在甘羅城遺址的斷崖邊,腳下百丈深處,渾濁的黃河水正裹挾着漕運司戰船奔湧而過。而東南方五裡處的柳林渡,隐約可見明家商旗在暮色中招展。
"磁山..."顧玥初突然劇烈咳嗽,指間銀針深深紮入合谷穴保持清醒,"阿姐看河面漩渦..."
牧月如順着望去,倒吸冷氣。本該平緩的河道在此處形成詭異旋渦,七八艘沉船殘骸如巨獸骸骨半露水面。最駭人的是,所有鐵器都朝着同一方向傾斜——正北方有座黑黢黢的矮山,在夕陽下泛着金屬冷光。
"這就是讓運糧船沉沒的磁山。"她攥緊鎏金銀鍊,"當年工部在此築堤,實則是為玥火教修建祭壇?"
話音未落,破空聲驟起。牧月如抱着顧玥初滾進岩縫,三支翎羽箭釘在方才立足處。崖頂傳來明珏帶笑的聲音:"牧姑娘好眼力,可惜知道的太多了。"
暮色中的磁山騰起幽藍火焰,牧月如嗅到空氣裡彌漫的硫磺味。她将顧玥初推進岩縫深處,反手甩出三枚淬毒銀針。明珏玄色大氅翻卷如蝠翼,輕松避過暗器,手中彎刀折射出妖異紫芒。
"把赤玉印章還給我,留你們全屍。"他刀尖挑起顧玥初的下颌,忽然眯起眼睛,"這金紋...你竟真是聖女之子?"刀鋒突然轉向少年心口,"那就更該死了!"
牧月如的軟劍架住彎刀時,鎏金護甲與刀刃擦出刺目火花。她借勢旋身,劍花如瀑罩住明珏周身大穴,卻見對方袖中彈出個青銅羅盤。指針瘋轉的刹那,磁山傳來轟隆巨響,無數鐵蒺藜破土而出!
"小心磁暴!"顧玥初突然撲過來推開她,自己卻被鐵蒺藜劃破手臂。鮮血滴落的瞬間,磁山深處傳來野獸般的嘶吼,整座山體開始劇烈震顫。
明珏臉色驟變:"你竟能喚醒山靈?"他疾退數步吹響骨哨,漕運司戰船立刻調轉船頭,床弩齊刷刷對準崖壁。牧月如趁機擲出煙霧彈,拽着顧玥初躍入洶湧黃河。
刺骨河水中,少年頸間金紋如呼吸般明滅。牧月如驚覺四周鐵器都在朝他們聚攏,而顧玥初體溫正急劇升高。她突然想起蘇雨蘅說過的話——龍鱗紋遇磁則顯,莫非...
"屏息!"她扯下顧玥初染血的外袍抛向遠處,果然見鐵蒺藜追着血衣而去。兩人趁機潛入沉船殘骸,牧月如用銀針挑開船闆時,瞳孔驟然收縮。艙内整齊碼放着裹屍布,最上方那具屍體的手腕處,赫然紋着蘇家族徽!
"這是三年前失蹤的漕運監察使..."她顫抖着翻開屍身腰牌,卻見背面刻着"丙辰年六月初七",正是黃河決堤之日。屍體的指縫裡,還攥着半片玥火教圖騰。
顧玥初突然悶哼一聲跪倒在地,金紋已蔓延至太陽穴。他掙紮着在船闆上劃字:"磁山是陣眼...破...玉蓮花..."字迹未竟便昏死過去,掌心滲出的黑血竟在腐蝕船闆。
牧月如咬破指尖将血喂入他口中,龍血草的氣息暫時壓制了金紋蔓延。她撕開屍體的裹屍布,露出後背密密麻麻的刺青——竟是甘羅城地宮的路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