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天晚上爬過太多次樓梯,向希第二天起床可謂渾身酸痛,難受得她都不想去廚房,早飯兩片面包一盒牛奶簡單解決掉。
不過再怎麼難受也還是對畫展的期待與激動占了上風,比原先約定好的時間提前了二十分鐘出門,向希站在小區門口,急不可耐地等着林思思的到來。
天還沒亮,早餐店前霧氣缭繞,向希坐在石墩子上,肩上挎着個小包。
小包裡裝的東西不多,幾根鉛筆和一個橡皮擦和畫本,不清楚午飯怎麼解決,她帶了面包以防萬一。
這二十分鐘因為激動過得很快,林思思白色的小轎車開來時響了兩聲喇叭,不等看清人她就直接跑去。
“就坐前座吧。”
林思思搖下前座車窗道。
向希向前坐進副駕駛。
“吃飯了嗎小希?”
向希扣上安全帶,點點頭。
“吃了的林老師。”
林思思是全職畫師,有一個自己的工作室在市區。
畢竟是公益授課,文化宮的老師大多不是固定教學,每節課一個老師是常有的事兒,誰當時有空就來教教。
帶她去漫展是林思思主動提起的邀約,文化宮所有的繪畫班屬向希她最喜歡,這小姑娘有天賦,又是最努力的,林思思有種伯樂發現千裡馬的成就感。
從清風巷到畫展有半小時車程,期間兩人聊聊向希現在的學習進度,有沒有遇見什麼困難。
窗邊的風景快速劃過,他們一路開到天光破曉。
走出清風巷,老舊的居民樓換成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幹淨透明的全景窗折射出晨曦的光輝,這裡的街道也廣闊了很多,擡頭沒有遮天蔽日的綠蔭,常青樹雖然仍舊一路綿延,卻隻能庇護到一些些匆匆駛過的路人。
因為提前進入了畫展,所以美術館裡真的如林思思所言空曠安靜,向希一幅幅靜靜觀賞,遇見喜歡的記下名字,幾筆勾出它們大緻的構圖,最亮眼的部分着重描繪。
林思思做了一整天講解員,幾乎沒有停歇,兩人偶然遇上過幾次,人群裡相識相視一笑,就算是招呼。
這次畫展以“花”為主題,展廳三層樓開放了最下兩層,到了講座時間向希又去演講廳聽講座,從人潮沒來時,待至人潮散盡,把喜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次次都能有新的收獲。
等林思思下班時,她正站在一幅水彩的苔花前。
它們開在青灰色磚縫間,朵朵米粒大小的藍白色小花,開得燦爛如明星。
苔花倒映在向希眼裡,她的瞳色和青灰幽深的磚縫很相似,苔花也如同綻放在她眼裡。
林思思耐心地等她畫完才上前,她笑着走到向希身邊。
“這幅是我畫的。”
畫作的右下方寫有畫師名字,早不是第一次欣賞,向希知道這是她的。
“老師畫的真好。”
她感歎道。
“小希想過以繪畫為職業嗎?”
林思思走進幾步自己畫作,畫上每一塊顔料她都清晰記得運筆時的靈感和構思。
展館的燈光很暗,但每一幅作品皆有一個專屬的射燈,這樣既能突出畫作的細節,還能聚焦賞客的視線。
林思思今天做講解員時總是迫不及待地想走到這裡來,這樣她能自豪地告訴遊客這是我的作品,娓娓道來這幅畫的由來。
創作這幅畫的時候,可謂是她人生最為絕望的階段,成功久久沒有來臨,心理與生活的壓力把她的創作欲幾乎抹殺殆盡,她聽了朋友意見放下手裡的所有事兒去了Y市旅遊散心。
在一個雨夜後她獨自在一條古街上散步,逛累了就坐在石階上歇歇,低頭一望,古磚細縫間竟然開着微小的苔花。
Y市是個繁花似錦的地方,仰頭處藍花楹如海如瀑,蝴蝶翩翩飛舞,有些飛上花海間,有些飛落至街邊的景觀花,她叫不出這些花的名字,但感受的到這些花開的有多麼明豔,多麼美好,紅的如火,黃的似光。
于是在大片如海如瀑的花群裡,零星在磚縫間開着苔花顯得有且特别。
他們太小了,太矮了,如果不伏下頭根本看不到。
可苔花開得依然明豔,依然美好,讓她不禁想起一首詩。
“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于是她的心也學着苔花敞亮了。
向希搖搖頭。
“沒有。”
“畫畫隻是我的愛好,還沒想過發展成職業。”
這個問題她曾想過,班裡有個好幾同她一樣喜歡畫畫的同學,閑來無事他們會分享幾幅自己近來畫的很滿意的作品,有人提過自己未來想以這個為職業成為一名畫家,向希也這樣幻想過,但是現實的種種又它們淹沒掉。
她想走一條最保險、最平穩的道路。
林思思有些遺憾,但她也能猜到原因。
“那你會以繪畫為一輩子的愛好嗎?”
一輩子很長,萬物又是瞬息而變,向希還從沒承諾過什麼東西會是她一生的堅持,但是畫畫絕對可以做到,因為這已然成為了她的一部分,是她身上流動的血液。
“必然的。”
晚上林思思請向希吃了一頓火鍋,兩人聊天聊得時間都忘記了,打開手機才發現已經快十點了。
林思思匆忙把人送回家,向希不以為意,今天過得實在太充實了,回去時清風盈袖,她挎着小包,步履生風。
因為今天看了一整天的花,每路過一戶私人花園她都忍不住駐足觀賞,她計劃着哪一天自己也動筆試一試。
而這個季節屬臘梅開得最好,四角亭前明黃的花朵綴滿枝桠,風裡吹來縷縷花香,她情不自禁摘下一朵,放在不鼻間清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