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是提起腳步,跟着他們。
她的身量極小,跑得磕磕絆絆,自然追不上那兩個蟲族。
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座城,巍峨冷硬,透着一股肅殺之氣。
城防台上似乎高高懸着數十面戰旗,風這般大,卻吹不動,隻是輕微地搖晃着,好像很重。
一路上,她看見很多人從她身邊經過,卻沒有人回頭看過她一眼。
他們看不見她嗎?
好幾次,莉莉亞都想要伸手抓住他們,卻總是失敗。
如果她此時還清醒的話,就會感到疑惑,之前的她為什麼次次都能抓住他們的衣角。
可是現在,她并不記得。
莉莉亞終于爬上來城牆,這裡的風更大了,幾乎要把她刮下去,她隻能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走着。
她沒有目标,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隻是傻傻地跟着那些蟲族。
不知為何,她隻想跟着這些蟲族,好像自己應該為他們做些什麼,好像他們應該一直待在一起。
她知道他們看不見她,于是悄悄躲在一個蟲族的身後,借着他擋住襲來的風。
那雙手終于再次抓住了他的衣角,就在她緊緊握住那衣角時,那個蟲族忽然渾身一震,猛然回頭。
他感覺到一股極輕柔的觸碰,刺痛的精神力也像得到安撫般消停下來。
身後空無一人,身旁的蟲族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在瘋什麼,專心點,沒人想給你陪葬。”
他們是在莉莉亞之前的新到訪者,還尚存着一些意識,沒被完全同化。
任何一個因為精神狂化而堕落的蟲族都會來到這裡,在這裡,有着所有死亡的蟲族意識,他們會選擇無盡的殺戮,用同族的鮮血喂養自己。
曾經,每一任蟲母都會在逝去之後來到這裡,她能安撫這群可怕的戰争瘋子,雖然還是有着殺戮,可不會像如今一般可怕。
一切改變在上一任蟲母出走之際,她說:“我要自由了,她們也應該自由。”
她以為自己結束了曆代蟲母被生死皆囚的命運,可那些柔弱的,從未經曆過風霜的蟲母們,在離開的一瞬間,就消失在宇宙之中。
她們被保護得太好了,好到根本無法離開蟲族的擁抱,隻能永遠待在他們的懷裡,遮住所有風雨。
這裡的蟲族失去了母親,她們消失了,于是他們恐懼,憤怒,然後開始殺戮。
即使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蟲母很少施舍他們眼神,可媽媽的存在就足夠讓他們欣喜了,又怎會在意她的目光不在此處。
隻要媽媽存在,一切都将存在。
*
莉莉亞被他吓得跌倒在地,膝蓋都磕破了,有點害怕。
就在她準備爬起來時,那些等待已久的殺戮者降臨了。
猛烈的罡風襲來,卷來濃烈的血腥味,他們要殺掉這些生前擁有媽媽的好運兒。
雖然莉莉亞堪堪到那個回頭的蟲族的肩膀,那個蟲族卻達不到一般水平。
他被掀翻在地,倒在莉莉亞身邊。
那罡風已經割破了他的皮膚,鮮血汩汩地流出,浸濕她的衣裙。
殺戮者威嚴地巡視着自己的傑作,失去母親之後,他們早就不擔心蟲形吓到母親,由着野性,猙獰可怕地殺戮着。
這個有着猩紅的外殼的蟲族喜歡将獵物折磨得奄奄一息,然後看着嚴寒奪走他們的生命。
可這個早早被囚禁在這裡的蟲族并不知道,漫長的演化,讓蟲族開始适應這樣的低溫。
有些蟲族的體溫甚至比這冰原上的雪都要寒涼。
他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些新進的人垂死掙紮,忽然有一抹鮮亮的顔色闖進他的眼中。
媽媽。
是媽媽。
她那身素白長裙上沾滿了那個蟲族的血,眼睜睜看着他消散在眼前,化成光點,貪戀般地繞在她的指尖。
這片冰原迎來了第一場中途停止的殺戮,如同星艦般的龐然大物紛紛睜開了可怖的複眼。
這是媽媽。
這不是媽媽。
溫熱的眼淚不住地流下,莉莉亞滿臉都是淚,那個蟲族消失的瞬間,她全都記起來了。
她是瑪提亞?傑内特瑞克斯,是新生的蟲母,她有義務在浩瀚宇宙中養育她的孩子們,保護他們,從生至死,陪伴他們,永不背棄。
莉莉亞告訴自己,不許再哭了。她用力擦了擦臉頰,睜着紅紅的眼睛,張開雙手,她在祈求一個擁抱。
她要擁抱她的孩子們,讓他們不再憤怒。
殺戮者警告自己,這不是他們的媽媽,她身上沒有媽媽熟悉的味道。
但是沒關系,他們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如果把她留下來,他們就重新擁有媽媽了,就算她是一個赝品,他們也要寄生她,吞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