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之中,素白長裙的女人踩在一地流動鮮紅的血上,她張開的手臂的細長脆弱,給人一種下一秒就會被風折斷的錯覺。
莉莉亞暫時停下了這場殺戮,但是這些她并不熟悉的蟲族并未表現出應有的溫順。
他們應該像外面那些等待的蟲族一樣,安靜地聽從她的命令,做一個不打架的好孩子。
可她的長發随風飄揚,柔弱易折的女人昂着頭,嚣張可怕的蟲族垂眸,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那些還活着的蟲族終于發現了自己的母親。
他們甚至不敢相信:“媽媽!”
“媽媽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群廢物都在做些什麼?”
他們看着這個小小的媽媽站在風中,明明是極脆弱的人,卻一動不動地看着那些殺紅了眼的蟲族。
莉莉亞覺得自己被拒絕了,她确實承受不住這般大的風,張開雙臂就像擁抱風一樣,她想這樣看上去好像有點傻。
在她站不住了,無奈放下手的下一秒,為首的蟲族有點殘忍地笑着,然後用巨大無比的翅翼在空中劃了一道。
即使是同他一起殺戮的蟲族也沒有想到他會忽然發難,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那道鋒利無比,滿載惡意的氣刃已經朝那個弱小的蟲母襲去。有人已經閉上了眼睛,因為她就要死了。
站在她身邊的蟲族紛紛上前,要替母親抵擋這攻擊,可他們尚未熟悉如何利用此處的力量,連動彈都很難,更别說守護了。
這是不同于現實的精神領域,任何人都不能無視新的規則。
聯邦既羨慕又好奇的蟲巢思維,在賦予他們超越任何種族的精神統一的同時,也預示着蟲族的命運終将寫在同一張紙上。他們的精神暴動如同瘟疫一般,會在種族之間傳染。
越是強大的蟲族越容易陷入精神暴動,也越容易影響其他的蟲族,直到所有人都墜落深淵。但是蟲母不會受到影響,她會是救世聖母,喚醒他們的理智。
但是從前的蟲母很少拯救他們,那些高等蟲族會在這些低等的兄弟陷入暴動時,殺死他們。
這是多好的解決方法,隻要他們死了,就不會威脅蟲族了。
至于這些随意宣告死刑的高等蟲族,他們最容易得到蟲母的垂青,母親的氣息,聲音,溫度都能夠安撫他們。
若是他們中的某一個不幸陷入精神暴動,也從未有過蟲母親自進入精神領域的先例。
這裡太危險了,不是媽媽應該來的地方。
有時蟲母要求他必須活着,那麼他們隻能硬生生撬開他的精神領域,然後一起死去。
除了莉莉亞。
她是唯一一個願意拯救的蟲母,她說話時聲音顫抖,眼圈紅得不行,讓他們以為,即使現在塞爾托裡烏斯并沒有躺在這裡,她也會願意踏足深淵,為了他們,為了他們這樣卑微的存在。
*
莉莉亞沒有害怕,她還是安靜地站着,睜着眼睛看着那個發難的蟲族。
那個蟲族收起複眼,氣刃在最後一刻偏離方向,生生斬斷她飛揚的烏發。
這個全然相信他的媽媽在下一刻被他擁入懷中,他已經完全化作原型。
堅硬的外殼硌紅了莉莉亞的臉,她小聲痛呼,卻沒有掙紮,而是雙手輕輕撫摸他無機質的複眼。
“乖,不可以欺負弟弟。”
她以為他們是她的孩子。
真可笑,沒有一個蟲母會在意與自己無關的孩子,即使他們都是蟲族。
蟲母來自奧瓦裡安最深處,她出生時,就會孕育出自己的孩子。
不過,她的孩子們會先一步來到這個世界,拼盡全力長大,為她修建整個宇宙最安全的城堡。
然後她才會出現,作為一個比自己孩子都小的媽媽,她要承擔起媽媽的責任,安撫他們,她要承擔起妻子的義務,親吻他們。
這些殺戮者早就來到這個地獄了,他們的母親早就消失在那一次出逃了。
她原本是多好的母親,不拒絕他們,願意承受他們所有的欲望。
可是她背叛了他們,她說要去找到自己的名字,她說她不是瑪提亞·傑内特瑞克斯,她甚至說,她不是他們的媽媽。
太可怕了,他們失去了母親。
現在,他們找到了新的媽媽,盡管她錯認了他們。
但是,她不會知道這個秘密的,她會永遠待在這裡,而他們會獻上自己的忠誠。
*
莉莉亞乖乖待在他的懷裡,輕聲說:“讓風停下來吧。”
她的手指那麼軟,輕輕覆在他的臉上,熱氣一點點傳到他身上,他覺得自己要被點燃了。
但是殺意卻在下一秒襲來,他将莉莉亞送進那些呆呆看着的蟲族懷中,留下一半的精神力,然後橫刀架開了能劈山斬海的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