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隻有一個,她不是媽媽。”
“沒有人可以背叛媽媽。”
“你要找赝品,我們會殺了你。”
“然後,殺了她。”
他們無法忍受有人背叛蟲母,即使他們已經被舍棄了,可沒有人能動搖媽媽在他們心中的地位。
可他們内心深處不願承認的是,他們也在恐懼,恐懼自己真的會背叛母親,然後被她再次舍棄。
莉莉亞想要制止他們,她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孩子這樣享受殺戮。
可那個蟲族朝他們吼道:“帶她走。”
再不走的話,我不知道還會不會想要你活下來。
即使是假的也好,媽媽。
*
那個抱着莉莉亞的蟲族被剩下的蟲族守護着,他們知道,自己終有一日也會堕落成這模樣。
但在此之前,他們要最後一次保護媽媽。
耳邊隻有那蟲族的沉悶的心跳聲,莉莉亞被帶走了,飛離城牆時,她才發現。
這裡飛揚的不是她以為的旗幟,而是一具具尚新鮮的屍體,順着風,那血如河般傾瀉。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一切,捂着眼睛在哭,眼淚多到打濕了那蟲族的衣服。
風聲不知在何時停下,他們已經逃離了永生之城,卻也沒有力氣了。
那蟲族将莉莉亞放下,她沒穿鞋,赤腳站在這樣的地方,他隻能用盡最後的力氣收起蟲型,僭越地替她拭去臉上的淚,就像對待易碎的瓷器。
“媽媽,向前跑。”
他說完就支撐不住,退化成最原始的模樣。
莉莉亞淚眼朦胧,她看見自己的孩子們傷痕累累,外骨骼都被罡風削斷,變成一隻隻虛弱的小蟲子。
可她無能為力,她的成熟期遲遲未完成,她救不了他們。
這是這些蟲族從未有過的無力時刻,他們不再是星際間最強大的戰士,不再是能夠捍衛蟲母榮光的孩子,他們看着自己的媽媽落淚,躺在雪地之中,等待陷入無情的殺戮。
柔軟潮濕的手捧起他們,他們被媽媽放在最靠近她胸口的位置,這裡有着她的心髒,跳動的鮮活的代表生命的地方。
莉莉亞小心翼翼地把他們捧起來,她有點後悔自己隻穿了這身裙子,沒有地方藏匿這群孩子們。
他們雖成了蟲型,卻也不是軟趴趴的,堅硬的外骨骼抵在她的胸口,随着她的奔跑一下一下劃傷她的皮膚。
那鮮血流了出來,滴在他們身上,卻沒有迎來奇迹。
他們真的要離開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惹得媽媽落淚,真是失敗的一生啊。
他們中有人木讷,從來不曾奢望過能夠見到母親,隻是偷偷在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咀嚼那些偷拍的屬于她的照片。就算是剛才,他們也不敢上前,隻是一聲不吭地抗住所有的傷害,護着那個抱着媽媽的蟲族。
現在,他們被藏在媽媽的胸口,柔軟滑膩的觸感好像生命之初曾感受過的那樣。
她的味道怎麼也聞不夠,她的顫抖的聲線讓他們難過。
不要傷心了,媽媽。
我們是無能的孩子,無法保護您,不需要為我們流淚。
此刻,他們已經不想知道真相是什麼,她是否背叛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此刻在一起,就已經勝過所有的光陰。
莉莉亞感受到他們的逝去,她不敢停下了,隻能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每一次摔倒,她都會哭着把他們重新捧起來,藏在自己的胸口。
可他們有些僵硬了,因為她的挽留,還未化作光點消散。
再一次跌倒,莉莉亞看見,他們保持着生前的姿勢,小巧但鋒利的前爪緊緊抓住她胸前的衣服,卻不敢貼近她的皮膚。
她慌亂地爬起來,想要喊醒他們,聽到他們的回應。可是他們還是離開了,化作點點星光,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親吻她的臉頰,然後,消散了。
這裡沒有愛她的蟲族,卻多了幾個不得救贖的靈魂。
莉莉亞覺得自己是失敗的,可惡的,該死的媽媽,她沒有如約降生,讓她的孩子們飽受痛苦,她沒有盡快成熟,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去,她沒有保護好他們,讓他們一次次陷入危險。
我為什麼是這樣壞的媽媽?
夢境外,所有人感受到她身上磅礴的悲傷,她坐在透明的聖水中,安靜地哭着,仿佛眼淚流不盡一般。
他們看見了在哭泣的母親,在為孩子而痛苦的聖母,滿臉是淚,像蒙上了一層水,他們都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觸碰母親,幫她拭去眼淚,但是他們無法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