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瀾收回目光,也問:“總說走火入魔後神智失常,任堂主當真閉關了?興許被幫衆關起來了?”
知她讀過好些話本,黎風烨搖頭,“嘉陵幫要麼論功行賞,要麼以武功高低定職位,白帝城分舵恐怕無人能行此事。”
吃了閉門羹的衆人一陣猜測,沉默已久的尤憐天忽地輕笑:“說不定是任鳴做了虧心事,唯恐鬼敲門呢?”
恰巧此刻他們來到路途間遇到的客棧,四方門窗緊阖。黎風烨推開門,空空蕩蕩,喊了兩聲之後,才有人從櫃子後探出一雙眼睛,見眼前面孔陌生,頓時松了口氣。
任鳴怕不怕鬼敲門,他們不知道,卻知道白帝城百姓心驚膽戰,顯然畏懼着什麼。
*
藏在櫃子後的掌櫃始終閉口不提發生何事,隻說如今天燥,人性子也躁,幾位客官看似江湖人,千萬小心與人動武,後患無窮啊!
如此一來,他們等到入夜再至街前,乘涼避暑的百姓多了些,但也神色緊張,有的交頭接耳,打聽離城的船渡啟程日子,有的見了外鄉人不願多言。
衆人越發肯定嘉陵幫有異,回到客棧,正商讨是否趁夜色襲向嘉陵幫,直接擒了那任鳴,便聽腳步聲急促,“桄榔桄榔”,似有人在外砸桌摔椅。
他們出門一瞧,各個蒙面持棍,果真又是嘉陵幫刺客!
幾招利落解決之後,楚青瀾護着連長洲,黎風烨越過遍地暈倒昏迷的幫衆,身旁的謝明青一指,門外月下,白絮紛紛揚揚飄落,恍如天降一場大雪。
時至七月,何來大雪?
衆人連忙掠至客棧之外,黎風烨伸手抓去,掌心稍稍有些濕,竟是一團棉花!他又撈了兩下,棉花、紙團,有人故意派出刺客,隻為了演這一場把戲。
“紙上有字!書生,你看看!”楚青瀾鋪開紙團,訝異不已。
“明日……采……一?青瀾,它們似乎可以拼起來。”
聞言,謝明青擡頭縱身,躍至房頂,劈出一道劍風,尚在空中飄舞的紙團立馬墜地。
五人重新聚首,不知何時,跪坐在客棧門前的尤憐天已經拼齊了碎紙——那張按在地上皺巴巴的黃紙湊出一句話:“明日晌午,白帝山頂邀星亭,萬望彩衣皇之徒前來叙舊。”
黎風烨舉起自己手中捋平的紙團,那“叙舊”兩字之後,還有一道明晃晃的血手印。
*
翌日,山頂大風獵獵,日光刺眼,習武四人尚且被烤得灼心,連長洲更不用說,熱汗淌下,一副即将暈死過去的表情。
山路未到盡頭,任鳴不見蹤影,衆人先被這道難題攔下。
楚青瀾邊扇着風,邊罵他穿那麼多作甚,黎風烨無奈地要背他,被連長洲屢屢拒絕,謝明青指着高處的涼亭影子,輕聲細語地鼓勵連長洲快到了,而尤憐天雙眼通紅,緊緊攥着扇柄,俨然徹夜未眠。
他們歇歇停停,走出幾丈之後,連長洲彎着腰喘氣,終于認命到了黎風烨背上。
片刻後,涼亭不遠,黎風烨隐隐約約望見桌上立着一口冒着煙的熱鍋,有人坐在亭邊欄杆,屈腿吟歌,把玩酒盅。
他哼的曲子沒有歌詞,音調高亢,随他拍腿擊節,甚是激昂。
謝明青出聲:“任堂主?”
尤憐天一聽,喝道:“任鳴!”
隻此一聲,那人五指微屈,刹那擲出酒盅,酒盅未至,忽有清風拂面,惬意之中,暗藏殺機。黎風烨正欲出掌,楚青瀾踏出兩步,青綢一端死死綁住尤憐天,另一端飛起撲向看不清何在的酒盅。
乍然風止,“咻”的一下,綢帶回到楚青瀾掌中。她同時接過那隻酒盅,揚眉道:“‘穿堂風’任鳴?”
再看涼亭,那人已然背手立于亭前,朗聲笑道:“刀劍雙絕,嘉王郡主,竟與彩衣皇之徒為伍?”
“諸位小友,入座吧。”
頃刻間,又有風起,一道高大魁梧的影子籠在衆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