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雲心裡盤了一下,她剛穿來是在斐從徵的樓雪峰上。
那時的劇情是溫如絮想要告白,于是偷摸上山,結果撞見斐從徵在沂湖沐浴。
路雲是從告白被拒的橋段往下走的。
斐從徵身為問世堂天策,負責宗門諸峰的人員調度,經常有弟子因為任務去找他。
他覺得重重請示太過繁瑣,所以除了主殿外沒有設太多禁制,因此旁峰弟子是有機會瞎闖進去的。
問題是落嶼所在的淩雲峰可是宗門第一峰啊,各種結界肯定不少,而偃花築又在淩雲峰峰頂,她要是想進去,還真不太容易。
更何況她身為妖修,在宗門内身份也尴尬。
路雲眼神一轉,看向玉遲曉,憑她自己的确是進不去,但這不還有個與紅扶師叔關系不錯的大師兄嘛。
玉春風的沐靈禮也靠他自己才能進去。
大師兄,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路雲心内默默給他磕了兩個頭。
她眼睛賊溜溜一轉,打算先撺掇看着比較蠢的二師弟。
“二師兄,喂喂,二師兄。”
路雲用胳膊肘擊他,“你不覺得炸雞吃完胃裡膩得慌嗎?”
黑曜黑汪汪的狗狗眼眨了眨,乖乖附和,“覺得。”
路雲神秘一笑,“我倒是知道,淩雲峰山頂有一片樹林,裡面有很多酸溜溜的果子,老解膩了。”
“不過”,她惋惜地聳聳肩,“淩雲峰那些弟子都辟谷,可惜了那麼多的果子,隻能掉在地上慢慢腐爛咯。”
黑曜看着體格健碩,但到底年紀擺在那。
他忍不住問道,“很好吃嗎,和炸雞一樣好吃?”
“那當然了,要論起别的,我不知道。說起吃來,我可是行家,你懂嗎?行家就是天下第一的意思啦。”
路雲兩手一拍,嘴裡啧砸起來,“那果子圓嘟嘟的結了一樹,串串飽滿誘人。一咬,紫紅色的汁液浸潤唇舌,又酸又甜,可好吃啦。”
黑曜于是立馬轉頭去看玉遲曉,“大師兄,紅扶師叔的結丹宴是辦到明日卯時吧,你能不能帶我們進去摘點果子。”
玉遲曉面露擔憂, “今夜淩雲峰頂聚了這麼多人,你要是聽到什麼閑言碎語又要不開心了。”
“我早晨去送賀禮,就是為了避開開宴的人流。師弟你也知道,師尊不在,萬一他們那些人執意要與我們起沖突,出了意外就不好辦了。”
“沒事的,大師兄。我們可以從偃花築的小路繞到果林裡去,肯定一個人修也遇不着的。”路雲看此事有戲,立刻接過話茬。
“師妹”,玉遲曉唇部緊抿,眼神轉向她,“我本來不想提起這事,不過從你問我要玉家請帖時我就有些猜測。”
他原本溫和的面部緊繃起來,眼神不怒自威,氣氛驟然嚴肅。
路雲心裡咯噔一下,他這是懷疑她了?
她快速思索了一番最近的言行,不由發現,自己實在是漏洞百出。
在玉遲曉口中,溫如絮明明是小心謹慎,不愛外出的。
怎麼會突然愛吃炸雞,還要去淩雲峰摘果子?
更不用說玉春風的沐靈禮了,她一個深居東陽的弟子,怎麼會對渭修十四州的消息這麼靈通?
她先是推測他與溫如絮不相熟,心裡無端放松警惕。
又因為身為作者,了解他的人格底色,所以相處時便更不加遮掩。
可是溫和正義,又不是沒腦子。
她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路雲心裡暗歎兩聲,小心翼翼地去摸袖中的引雷縛。
當務之急是先脫身。
她面上裝作毫無察覺的樣子,“玉師兄此言何意?”
“碧累獸,原形高大,一身棕色鬓毛,獠牙似豬,但化形後格外俊美,常入夢勾引适齡女妖。師妹,你此去渭修十四州,是不是被這妖獸入夢,勾引而去?”
“哈?”路雲驚得眉毛抖了抖。
“聽聞與此獸接觸越多,越容易受他感染,變得嗜睡好吃。師妹,剛剛看你吃相如此狼藉,我便有所懷疑了!”
玉遲曉言之鑿鑿,玉遲曉情真意切,玉遲曉就要掏出弟子牌請示師尊如何破解。
路雲一把按住他的手,“這都什麼跟什麼呀,大師兄!你腦洞也太大了吧,我隻是想吃個果子,你不樂意就算了,别告訴師尊她老人家!”
“我與黑曜在人間聽戲時,那些戲文裡常說小姐與窮書生私奔的事,最後十之八九都是遭遇不測。師妹你很少外出,性情單純,不知男子之于情愛一事的無情,我實在是擔心你受騙。”
玉遲曉你當務之急是少聽點戲!
怪不得你倆一做任務就這麼久不回宗,原來是在人間偷得浮生半日閑呢。
“我今日去拜訪趙兄,還聽他說起你與斐天策的事情。”玉遲曉嘴唇抿得更緊了,隐隐泛白。
“他說你心悅斐天策,每日都會跑去樓雪峰偷窺他沐浴。前些日子不慎被發現了,叫他手下弟子一頓好打。隻是我回來時見你并無大礙,才松了一口氣。好在他們打得并不算重。不然我真得通知師尊回來找他們算賬了!”
“小事一樁小事一樁,我沒有被打,師兄。”路雲趕緊解釋,“這些人真是傳得太離譜了。”
“你不要聽趙五,不是,紅扶師叔亂說,我其實都不大認識斐天策。那天就是我想去樓雪峰蹭點靈力修煉,結果不小心撞到了他。你也知道他對妖修的态度,我擔心他會為難我,裝作心悅他的樣子,隻是為了脫身。”
玉遲曉神情嚴肅,“師妹你這招可太爛了。”
“斐從徵背後無家族助力,年紀輕輕就坐擁峰主之位,全靠他的雷霆手段。你可知為何他相貌、天資都是宗門翹楚,峰内又無多少攔人的禁制,卻至今無女修敢去尋他表白心意?”
額?這路雲還真不知道。
說來慚愧,她一個作者,居然對筆下的男主都知之甚少。
玉遲曉看她神色迷茫,歎了口氣,“天策管文事,武策主刑罰。”
“斐天策雖沒有武策那麼大權力,但是問世司向來堆積許多沒人願意接的危險任務,若是你惹了他不快,他指你接下這任務,你是接還是不接?”
“他為人竟然如此狹隘?還會給别人穿小鞋嗎?”路雲大跌眼鏡。
“我隻是提出一種可能。師妹你當明白,他遭受過那麼慘烈的滅門案,性格必不簡單,絕不會僅僅因為你喜歡他,便能對擅闖之事輕輕結揭過。我聽人說,他雖不至于公私不分,但也是锱铢必報之輩。”
“這種人最好不要招惹。”
“大師兄你放心,我知曉人心險惡的。我雖好色,但心裡拎得清。無論是碧累獸,或者斐天策,都是絕對沒有的事。”
路雲趕緊作發誓的手勢,心想玉遲曉還真不愧是玉遲曉啊,《天命》裡唯一純白的茉莉花。
說到底溫如絮與他同門不過一年,又無任何交情,他居然能關心到這個地步。
那要是與他交好,他豈不是都能為其拼命?
她心裡啧啧兩聲,靈禦峰的這兩位,雖是妖修,但都是真誠良善之輩。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妖修與人修又有何分别呢?
若是他們生下來都學了禮義廉恥,循正道,知善惡,憑什麼又要被那些人修人人喊打。
他們又沒做壞事,憑什麼因為一個妖皇就被否定全部呢?
世間萬種生靈,難道就隻有人修配成仙了?
如今這個世界,妖族零落,别說飛升,想要搶點修煉資源,都難如登天。
她不知因何來此,開始路雲隻覺得哪都一樣,她隻要能夠履行和路羅寅的約定,好好活到兩千歲就行。
但她到底算這方世界的創造者,在不改變大劇情的前提下,有些事,努努力還是能做到的。
風從四野奔騰,路雲未束的黑發在空中飛揚,她撫平黑錦繡金的弟子袍,歪頭看向玉遲曉,語氣平淡,“ 師兄,你不覺得妖族沒落多年,也該出幾個妖神了?”
語出驚人!
玉遲曉倒吸一口涼氣,把手壓在胸口上,“師妹我倒是也沒有想這麼遠,我隻是擔心你上當受騙。不過你有這樣的道心,師兄欽佩!”
他拍了拍路雲的肩膀,“願吾輩見素合一,問道于世。”
這是雲天阙的開山師祖留下來的箴言之一,宗門内每個弟子都被發了厚厚一本。
黑曜實在不想回憶那段一邊練劍一邊背誦的時光,他打了個哈欠,看着旁邊莫名其妙燃起來的那兩個人,“所以我們還去不去偷果子了?”
“修真者的事,怎麼能叫偷呢。”玉遲曉溫和一笑,招呼他們,“走吧”。
師兄又從戲文裡學詞兒,黑曜腹诽。
***
許是結丹宴開始多時,一路上他們并沒有碰到什麼人。
趙五斤的引路靈鳥帶着他們穿過幾重結界,來到了山頂。
夜幕開闊,繁星點點,空氣帶着清新的果香。眼前的路分做兩條,一條小路通往左邊的林子,一條通往前方的結丹宴。
“到了,師兄,不必再往前走了。”
路雲壓了壓弟子袍的衣領,這山上還挺冷,把她剛才趕路的熱氣都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