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在說什麼東西。
路雲突然感覺熟悉的疲倦感湧了上來,身體一下變得很沉,眼皮如墜千斤。
她半阖着眼。
自回宗後,她很久沒犯病了。
師兄弟可靠,她覺得也許能與他們倆一起做點什麼。
原書女主可愛又上進,她也願意代替男主,去彌補那些被擾亂的劇情。
就算是天河突然出現,她也沒有感覺很困擾。
目前為止,這個世界的發展看上去很正常,天河的存在并沒有擾亂秩序。
但是,那麼多件事那麼多個人裡,隻有月倚卿如一座大山般,永遠壓在她的頭上。
路雲是讨厭被威脅的,即使他長的很好看。
當她站在被人俯視的位置上,對這美,便隻能敬而遠之了。
路雲用手遮臉,苦笑幾聲。
“你還沒玩夠嗎,月倚卿。”
“我對玉春風如何,你便可以對我如何。直接用藥不是更簡單,何必搞這麼大陣仗?”
“你不是醫修嗎,難道就沒有那種,能暫時迷惑心智,讓我将你誤認為心上人的藥?”
“說實話,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拖這麼久。又為什麼,要舍近求遠,搞成親這麼麻煩的動作。”
“莫非”,路雲心頭浮現一個猜測,頓時毛骨悚然。
她的腦子在阻止她說出口,但她的嘴顯然更快,“你的飛升之道,不會是殺妻證道吧?”
路雲慢慢明白了過來,“這樣你既能得到玉蝶引,又能飛升,還能把我這個知道太多的人滅口。”
月倚卿并沒有否認。
路雲放下手掌,輕笑一聲,“所以說,最讨厭你們這種人了。”
“你一直說我聰明,那隻是我為了應對這個世界,自保的手段。畢竟,人這種東西,自私又惡毒啊。”
月倚卿望着她,輕輕歎了口氣,“你怎麼會這樣想,你從沒被人愛過嗎?”
“溫如絮”,他一字一頓,“那你也太可憐了。”
路雲神情冷了下來,“能說出這樣的話,我覺得你更可憐。”
“這世上哪有什麼真愛,不過都是互相利用罷了。你應當比我活得久,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
月倚卿哼笑一聲。
“玉春風背靠玉家,權勢地位與你乃是雲泥之别,你與他單獨相處三天三夜,難道對他心無波瀾?”
“至于我”,他用手扶住她的臉,路雲緊張地眼皮一顫。
月倚卿眉眼彎彎,眸光如秋水流轉,他輕笑道,“看來你對我的皮囊也很喜歡。”
“明明心裡想要,面上卻一直裝得冰冷無情,真有意思啊。”
他合上茶盞,發出一聲脆響。
路雲深吸了一口氣,“想要?我想要什麼自己都不知道!你又知道我什麼?”
“看花看月看美人,我喜歡看美的東西很正常。你的皮囊于我,和一幅美麗的字畫無異。”
“玉家的地位對我來說,就像是鳥和魚,毫無關系,我也不感興趣。”
“那你還真和别人不一樣。”月倚卿姿态從容,将一縷發絲挑到耳後,目光帶着戲谑。
“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人,每個人追求不同。考慮大多數的想法,把他們當成标準,那我怎麼成為我,我為什麼不去做别人?”
“愚蠢也好,特立獨行也罷,我已經這樣活了許多年,很累,也許沒意義,但我隻能這樣活,因為這就是我,我就是這樣,沒辦法。”
路雲撫上自己手腕上的青色蝴蝶紋。
她低頭喃喃,“我想要什麼?我什麼都不想要。因為,一切發生的,都已經發生。時間不會逆轉,無論我求神拜佛,或是發瘋、尖叫、痛罵或歇斯底裡,無論我拿什麼去換,都再無回天之力。”
路雲隐約覺得她忘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但剛剛勉強想起了一些。
那天,是哪一天來着?
好像那天隻是最平常不過的一天,她早上醒來照例套上成年人的殼子,去面對那個讨厭的世界。
活着真是痛苦啊,人是欲望的代名詞。沒有欲望,人就不算活着。有了欲望,人就痛苦的要死。
她痛苦的要死,但還好,還好她找到了自己活着的錨點。
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路羅寅已經死了。
路雲腦子裡突兀地出現了這句話。
不對不對,她馬上否定,路羅寅可是她的主治醫生啊?
在她穿來前一晚還在叮囑她早點睡覺呢。
可是,可是。
路羅寅到底長什麼樣子?它是男還是女?
自己怎麼會毫無印象呢?
路雲突然感覺腦袋傳來一陣一陣的鈍痛,如千萬隻蟲子在尖叫,在遊竄,在打滾。
她痛苦地抱住頭,隻聽耳中嗡鳴不休,如有人在千百遍的诘問。
“你以為你是誰?”
“你以為你想要什麼就能得到?”
“你以為你不喜歡就能改變這個世界?”
月倚卿掐着路雲的下巴,見她臉色烏青,以為是蛇毒發作,往她嘴裡塞了一顆藥。
他等了一息,察覺不對,将手指放在她的鼻下,頓時啼笑皆非,“溫如絮,你連喘氣都不會了?”
“你救得了誰,你連自己都救不了!”
那道聲音仍舊喋喋不休。
“夠了!”路雲胡亂掙紮起來,茶杯被她掃到地上,茶水把手背燙紅一片,疼痛喚醒了她些許神志。
路雲睜開眼。
暮色将傾,天地昏暗。
她将手按在劇烈起伏的胸腔,神情怔愣。
“溫如絮,你好似有什麼隐疾。”月倚卿歪頭打量她。
路雲被這個名字扯了回來,她眼皮耷拉,聲音疲憊,“太久了,月倚卿,我已經累了。你要麼現在給我解藥,要麼就殺了我吧。”
她眼神帶着厭倦,“說到底這一切又關我什麼事,我憑什麼要背負上你們的命運。”
玉春風的命契也好,玉遲曉黑曜的未來也罷,落嶼,天河,月倚卿,一樁樁一件件的,想想就讓她頭疼。
她做得了什麼?又憑什麼要去做。
路雲閉上眼,她的主治醫生真的存在嗎?路羅寅又到底是誰?她想不起來,也懶得再去想。
她很疲憊,很困,很想回去睡覺,但月倚卿拽住了她的手腕。
***
月倚卿用一道法術清理了地上的狼藉,不疾不徐地開始煮茶。
“成親吧。”他沒有反駁,亦沒有作答,隻一再重複自己的訴求。
“我幼年在凡間見過一次結親的場面,看起來很有意思。”他興緻頗高。
“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解藥!”
路雲氣急,心髒跳得很猛,她感覺她離被他氣死也不遠了。
“今晚成親後,我會将解藥給你。”
然後再殺了她?
呵,那她還不如中着毒,好歹還能再苟活一個月。
“我不願意。”路雲說。
“為什麼?”月倚卿挑眉。
“沒有為什麼,不願意就是不願意。”
路雲很困,她前傾靠在茶桌上,“很好笑,月倚卿,你又憑什麼認為我會願意。”
“我沒辦法,又打不過你,這種感覺很煩。”
路雲趴在茶桌上,意識漸漸模糊。
“你什麼都救不了,你連自己都救不了。 ”腦海中那道聲音又開始喋喋不休。
月倚卿不輕不重地彈了她一下,“你有喜歡的人了?”
路雲憤恨睜眼,将他不安分的手指狠狠扣在喝空的茶杯下。
“我沒喜歡過人”,她說,“在我看來,所有人都沒什麼不同。”
“我對人性太了解了,所以便對愛情毫無幻想。”
“那現在呢?”月倚卿靠近,将嘴唇貼到了路雲的唇上,緩慢地蹭了幾下。
路雲睜大了眼睛,看見他鴉羽般濃密的睫毛輕輕刮蹭自己的臉,豔紅的唇貼了上來,柔軟冰涼,帶着溫潤的藥香。
她吓得心髒都停滞了。
路雲反應過來後,猛地推開他,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唇,“我可以如你所願,但你要給我三天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