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與人主動交流,但我知道,他并非對世界冷漠,而是對大多數事不屑于主動靠近。而我呢?我也不是合群的人,我隻是沉浸在自己的夢裡,靈魂出竅般地在世界各處遊蕩。或許正因如此,我總覺得——他和我不一樣,而我們,和别人也不一樣。
桑岩從不主動向我借書,但他總能知道我在看什麼。我以為是巧合,可他每次的“恰好知道”,都讓我心底隐隐生出某種說不清的情緒。他不會多問,也不會多說,像是習慣了旁觀,而非參與。
“你總是喜歡這些悲劇的故事。”有一次晚自習,我正偷偷翻着一本課外書,桑岩忽然低聲問,“你就不能看看那些結局幸福美滿的小說嗎?”
我愣了一下,擡頭看向他。
冥冥之中,我這個滿腦子幻想的人,居然遇到了一個看似沉默寡言,卻能“懂”我的人。而N年之後,我才明白當年我們彼此之間的無形的吸引,是來自深層靈魂的契合。
“幸福的故事都太假了。” 我揚起下巴,嘴角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倔強,“真正刻骨銘心的,都是悲劇。”
他沒有立刻接話,而是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深邃得讓我有些不安,像是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沉默了。
我的世界是粉紅色的,而他的世界,則是深邃而疏離的灰藍色。
多年以後,當我第一次以“兒媳”的身份走進他的家,站在他父母的書房裡,望着那些擺滿書籍的書架,聽着他父母聊起他的成長軌迹,才恍然明白:那個高中時坐在我身邊的同桌,那個我曾以為與我沒有多少交集的冷峻少年,其實比我想象中更懂我。
他不會因為我上課走神或做錯題而瞧不起我,甚至在我叛逆的時候,仍會試圖以他的方式“拉”我一把。因為在人性的底層,我們都有一種想要超越現實的傲骨。
他一定也曾對我這個天真愛笑、愛做夢的女孩感到新奇和欣賞,但他刻意不表現出來。他從未主動靠近,卻始終在傾聽。
那時,我以為悲劇隻是故事,痛苦隻屬于書裡的主人公。可多年後,我才發現——當命運真的落到自己身上,悲劇并不美,而是讓人無處可逃。
/
高中畢業後,我和桑岩分别去了不同的大學、不同的城市。
沒有他的日子,一切都乏善可陳。偶爾,他的身影仍會浮現在我的腦海。我曾多次問自己,為什麼從未鼓起勇氣向他表白?
可每次回想起他那冷峻的神情,即便當年是同桌,我都會感受到他那種天生的距離感,更何況,我們已經不在一個學校,不在一個城市?現實與幻想之間的鴻溝讓我卻步。我始終無法确信,自己的熱情是否足以點燃他那顆深藏不露的心。
但那份曾經悸動的情感,在沒有新的記憶填充的歲月裡,慢慢定格。我試圖把所有有關桑岩的記憶塵封在時光的角落,甚至有意回避與他相關的一切——可心裡卻明白,他仍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