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前半年,經人介紹,我認識了他——一個比我大六歲的中國醫科大學醫學博士,沈陽人。
他聰明、沉穩,走路帶風,談起專業時自信而笃定,是長輩眼中的“優質結婚對象”。
“他年輕有為,人又老實,你們以後一起去美國發展,多好啊!”母親笑着對我說,眼裡滿是期待。
“如果你不娶雲翼這樣家世好、人又漂亮的北京姑娘,那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他的母親更是帶着不容置疑的驕傲,仿佛這場婚姻已經被蓋章确認。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心裡卻升起了一絲疑問——我是愛他,還是隻是認同所有人眼中的“匹配”?
但在那個年紀,一切都顯得那麼理所當然。
于是,在最合适的年紀,我們以最合适的條件,進入了一場最合适的婚姻。
可我呢?
我說不清自己對他的感情,是愛,還是單純的崇拜。
他才華橫溢,頂級學霸,專注于事業,年僅二十八歲,便已在生物醫學領域發表了多篇優質論文,在學術圈嶄露頭角。他的思維缜密,工作勤奮,他的博士導師對他贊賞有加。這樣的優秀讓我毫不懷疑——如果未來中國有人能在生物醫學領域摘下諾貝爾獎,那個人,一定會是他。
我望着他,仿佛在望着一個遙不可及的星辰。他的世界,是冷靜而理性的,而我的世界,曾是文學、浪漫和夢想。
但也許,愛情本就不需要完全相似,隻需要契合。
結婚不到半年,我們一起赴美。他進入常春藤名校的附屬醫院工作,而我進入當地的一所大學攻讀碩士。
一切似乎都按照最完美的劇本展開。
隻是,我不确定,這部劇本裡,有沒有真正屬于我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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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場婚姻裡,我扮演的角色,并不是妻子,而是一個“合格的附屬品”。
在美國,學商科的留學生找工作并不容易。為了生存,我先後攻讀了企業管理和計算機,最終進入美國排名第一的糖果公司,做數據分析和編程。
公司在市中心,而我們為了方便他工作,選擇住在大學城。我每天通勤三個小時,而他隻需要步行5分鐘就能到實驗室。
我的工作并不輕松。公司常有新項目研發和系統升級要完成,每天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可即便如此,回到家,等待我的依舊是永無止境的家務——做飯、洗碗、收拾家裡的一切,仿佛這才是我的“本職工作”。
他從不做飯,從不洗碗,從不過問我每天如何在工作壓力和家務之間周旋。
經常,我剛剛推開家門,包還沒放下,他便擡起頭,随口問道:“晚上吃什麼?”
那一刻,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可笑又諷刺的畫面——
那個餓死的傻子,他的母親臨走前,貼心地給他脖子上挂了烙餅,可他吃完了嘴前的部分,卻不會轉動,最終活活餓死。
而我呢?每天端着鍋碗瓢盆,精疲力盡地喂養着這個絕頂聰明的老公,任由自己的疲憊被無視,感受不到哪怕一句真正的關心。
那個傻子的母親,和我這個被困在婚姻裡的女人,到底哪個更可憐?
或者,真正的傻子其實是我?
偶爾,當我忙到深夜時,他會說:
“老婆,别洗碗了,你太累了,明天再洗吧。”
這,就是他能給出的,最“體貼”的話。
朋友聚會時,他會當着衆人的面,特意誇獎某位妻子做的飯有多好,家裡收拾得多整潔。他的話像是無意的贊美,但我知道,這是“鼓勵”,更是無聲的比較。
他希望我成為一個更“合格”的妻子,一個能讓他驕傲地介紹給朋友的女人。
可是,我好累啊。
家,不是應該是兩個人共同努力、互相照顧的嗎?為什麼這一切,似乎隻與我有關?
有時候,火車晃晃悠悠地駛過城市的高架橋,我靠着窗,看着天邊的晚霞逐漸褪色,城市的燈光一盞盞亮起。我會忍不住想——他真正需要的,從來不是我,而是一個可以照顧他生活的保姆。
而那個家,對我來說更像是另一份沒有薪水、沒有休息日的“工作”,而非一個能讓我卸下疲憊、感受到溫暖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