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列出一長串班規,從作息紀律到課間不得喧嘩,最後特意加重語氣:
“還有——不!許!早!戀!”
她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班裡緩緩掃過,仿佛想從某張臉上找到一點蛛絲馬迹。
教室裡安靜了幾秒,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早戀?和我有什麼關系?
我才沒空把時間浪費在班裡的男生身上!他們能比得上《基督山伯爵》裡的唐泰斯嗎?比得上《飄》裡的白瑞德?或者《傲慢與偏見》裡的達西先生?
拜托,我的精神世界,可比這些青澀的少年豐富多了。
至于我旁邊的這位同桌——
他依舊面無表情,端坐在那裡,仿佛這番話和他毫無關系。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像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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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的午休時間,是我一天中最快樂的片刻。别的同學忙着做作業,或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說笑打鬧,而我總是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翻開偷偷帶來的課外書,仿佛推開了現實的一扇門,走進另一個隻屬于我的小宇宙。
開學的第一天,我正看得如癡如醉——是瓊瑤的《煙雨蒙蒙》,那時我正被何書桓和陸依萍的愛恨糾葛迷得不行,心跳随着他們的對白起伏跌宕,仿佛自己就是那個命運多舛的女主角。
下午上課的鈴聲響起,我仍不舍地翻着書頁,趁老師還沒走進教室,打算再多讀幾行。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桌子輕輕震了兩下。
我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正想提醒一下新同桌注意禮貌,眼睛剛擡起,就對上了門口站着的班主任潘老師——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和那道穿透人心的目光。
我心裡一驚,手忙腳亂地把書塞進課桌裡,心髒怦怦直跳,仿佛剛從夢境裡摔進現實。
我忍不住用餘光瞟了一眼坐在我身旁的桑岩。他依舊面無表情,視線平穩地望向講台方向,仿佛剛才什麼也沒發生,更沒有踢過我的桌子。
我心裡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那既像是松了一口氣後的慶幸,又像是微微被保護的溫暖。
也許,是出于感激,也許,是那種說不出口的“被注意”的感覺。總之,早上他對我表現出的冷漠,我也就不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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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不久,班裡的同學們開始八卦起來。有人從學長那裡打聽到,潘老師今年四十歲,未婚無子,極度熱愛教學,甚至把所帶的班級當成自己的家。她的嚴厲、她的投入、她的家訪,她對學生近乎苛刻的關注,似乎都能在這些信息裡找到解釋。
隻是,彼時的我們都沒有想到,這些特質,最終會影響到我,甚至可以說是我們。原本毫無交集的命運,會因此交錯,悄然改變。
某天早自習,潘老師罕見地沒有讓我們翻開課本,而是拿出一份當天的《北京晚報》,讓我們安靜地讀起頭版頭條。
文章講述了一位機械工程專家如何帶領團隊攻克技術難關,成功摘得國際重量級科技大獎。這項突破性的研究成果被認為将在風力發電、機器人領域産生深遠影響。
讀完文章後,教室裡短暫地陷入沉默,仿佛每個人都被科學家傳奇般的經曆震撼到了。
這時,潘老師突然露出了難得的笑容,語氣裡透着一股驕傲:“你們知道這位專家是誰的父親嗎?”
話音剛落,全班同學的目光瞬間齊刷刷地集中到了桑岩的身上。
桑岩依舊低垂着頭,手指無意識地輕輕翻動着書頁。他沒有表現出絲毫驕傲,甚至連一點回應的表情也沒有,隻是沉默着,仿佛衆人的目光根本不存在。
課間,我終于忍不住,帶着一點好奇和羨慕,悄悄對他說:“你爸爸真的好厲害啊!”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沉默片刻,輕聲回答:“為了他的科研,他付出得太多了,我們家人都覺得……他的付出和收獲并不成正比。”
我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淡淡的無奈,也感受到了一種隐約的、無法言說的複雜情緒。
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桑岩平日裡的沉默,并不僅僅是疏離或冷淡。在他的内心深處,似乎隐藏着某些我們無法輕易觸碰的故事。
而這種神秘感,反倒讓我更加想去探究他沉默背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