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飯局的内容讓我遲疑,而是——他的動機。
隻是吃飯嗎?真的隻是吃飯嗎?
他沒有刻意解釋,而我也沒有開口問。可在那一瞬間,我分明察覺到,他的聲音裡藏着某種克制不住的試探:
像是一隻手,輕輕伸出,停在空中,不明說目的,也不催促,隻等我接住或退開。
我沒有分析太多,也不想刻意去界定他的情緒或自己的反應。就像一扇門微微打開了縫,我并沒有推開它,隻是——沒有拒絕。
遲疑片刻,我還是答應了。
說實話,我對湖北菜并沒有特别的偏愛,甚至可以說毫無概念。可那一刻,我卻聽見自己說:“好啊。”
不是因為對菜系的好奇,不是因為我餓了,也不是因為那家館子多麼值得一探。
隻是因為——請我吃飯的人,是桑岩。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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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準備出門赴與桑岩的第二次聚會時,父母的目光中流露出明顯的疑慮。他們注意到我特意畫了淡妝,穿上了最喜歡的連衣裙,關切地問道:“你要去和誰吃飯?”
我稍作遲疑,心知他們對桑岩—— 那個曾被視為我高中“早戀對象”的人,一直持有保留态度。于是,我盡量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回答:“隻是和一位老同學聚聚。”
然而,父母的追問并未就此停止。他們繼續詢問:“是哪位同學?”
我隻好坦白:“是桑岩。”
聽到這個名字,父母的表情變得複雜。母親皺了皺眉,問道:“你們之前不是很久沒聯系了嗎?他現在在做什麼?結婚了嗎?”
我笑了笑,試圖緩解他們的擔憂:“這些年我們一直沒有聯系,最近他回國探親,我們才通過以前的同學聯系上,所以約出來聊聊。”
為了滿足爸媽的好奇,我連忙補充:“ 他現在在加拿大讀書,已婚。我們隻是老同學叙舊,沒有别的。”
父母相視一眼,雖然沒有再多說什麼,但我能感覺到他們心中的不安。他們一直認為,我當年高考未能考入北大,與高中時期的這段感情有直接關系。因此,對于我與桑岩的再次聯系,他們難免心生顧慮。
我理解他們的擔憂,但也希望他們明白,我已經長大,有能力處理自己的感情和生活。于是,我輕聲說道:“爸、媽,你們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說完,我轉身離開家門,心中帶着一絲複雜的情緒。我知道,父母的擔心源于對我的愛護,但我心裡還是有種對再次見到桑岩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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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相見,彼此間的距離感似乎被時間悄然抹去。不再有初次重逢時的拘謹與審視,取而代之的是老友間的默契與親近。我們相視一笑,仿佛回到了那些年少輕狂的日子。
落座後,桑岩随意地問道:“你平時喜歡吃辣嗎?”
我微微一笑,輕輕搖頭:“還好,不算特别鐘情。” 事實上,湖北菜并非我的摯愛,但此刻,食物的種類已顯得無足輕重。
他熟練地翻開菜單,目光在菜名間遊走,不斷地征求我的建議。不一會兒,他點了幾道湖北特色菜:清蒸武昌魚、蓮藕排骨湯、紅菜苔炒臘肉。聽着這些菜名,我不禁好奇地問:“你對湖北菜這麼熟悉,家裡人是湖北人嗎?”
他微微一笑,點頭道:“我父母是湖北人,另外我大學和研究生都是在武漢讀的,你不記得了嗎?”
我當然記得。那時候,我覺得他遠在天邊,仿佛我們的世界已不再有交集。也正是這種距離感,讓我在那些年裡,始終沒有鼓起勇氣主動去聯系他。或許,是害怕打擾到他,或許,是擔心自己的情感會顯得突兀。但無論如何,那段時光裡,我選擇了沉默。
菜陸續上桌,色香味俱佳。我們一邊品嘗着地道的湖北菜,一邊聊起了各自的生活。話題從工作談到生活,再到各自的興趣愛好,仿佛要把這些年未曾說出口的話,都在這一刻傾訴出來。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窗外的夜色漸濃,而我們的談話,卻似乎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