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夜,我失眠到天亮,盯着天花闆上的那道裂縫,突然覺得那就是我自己——外表還完整,裡面卻早已支離破碎。
我怎樣也無法接受,那個曾經對我和金蛋那麼寵溺的桑岩,從此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的世界已經坍塌。桑岩的離開,就像一記重錘,将我所有的安全感、信念和柔軟,統統砸碎。
如果不是因為金蛋,我真的會選擇離開這個讓我傷透心的世界。
可命運沒有給我這個選擇的機會。
我必須活着,必須把金蛋養大。不是因為我多堅強,而是因為——除了活着,我已經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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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後,我常常一個人翻看我們一起旅行的照片。
夜深人靜,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窗外城市的燈火像海,我獨自一人,翻閱那些明亮過的片段。
那張在大堡礁拍的合照,永遠定格在蜜月的那一刻。我不會遊泳,那次深潛前我甚至想打退堂鼓。他卻緊緊握住我的手,說:“我牽着你,我們一起下去。”
那一刻,我覺得,海再深、風再冷,都不可怕。因為他在。
如今想起,他早就放開了那隻手。
還有陽朔的遇龍河,那片稻田的黃綠,那隻緩緩行駛的竹筏,還有他睫毛上的陽光。我問他:“要不要以後也過這樣的日子?”
他點頭:“我願意,隻要你在。”
我那時相信他是認真的,現在卻明白,有些願望,是被現實慢慢腐蝕的。
我們還去過那棵千年大榕樹,在那裡挂下許願簽。他不肯告訴我寫了什麼,而我寫的是:“願我們始終牽着彼此的手,一起走到老。”
如今那根枝條或許還挂在風中,而那個許願的人,卻早已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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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夜裡站在陽台,翻着那些照片,聽着鐘表一秒一秒地走着,仿佛還能聽見他溫柔地說:“你别怕,我牽着你。”
可我終于明白——照片可以保存,但幸福無法倒帶。
我沒有删掉那些合照,也沒有把它們藏起來。
因為我知道,不管結局如何,那些一起走過的路、一起笑過的日子、一起許下的願望,全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哪怕結局荒涼,它們曾經明亮。
哪怕他已經走遠,我依舊記得:
那個緊握我手的海底世界,那段在遇龍河邊說“我願意”的時光,那棵榕樹下不願說出口的願望——
都是我生命中,最溫暖的片段。
哪怕他不在了,我也得記得我曾被那麼真切地愛過,哪怕那愛後來凋謝了。
因為那些日子,是我活下去的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