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蛋第一次發病,是在桑岩離開後的第三個月。
那天傍晚,天色已暗,我在廚房裡煮着粥,電飯鍋咕嘟作響,蒸汽騰起。我剛切完胡蘿蔔,準備加進鍋裡,就聽見客廳裡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那聲音像是積木倒了一地,又像是有什麼重物突然摔在地毯上。
“金蛋?”我隔着廚房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
我下意識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擦了擦手,走出廚房。剛走到客廳門口,就看見金蛋站在地毯上,整個人僵直得像個木偶,嘴唇已經開始發紫,雙眼翻白,四肢劇烈抽搐。
“金蛋!!”
我的血一下子涼了,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沖上去,把他抱在懷裡。他的身子在我懷中不停掙動,像是要掙脫我,又像是在最後求生。我試圖叫醒他,用力搖晃他,拍打他的臉,甚至試着掰開他的嘴,可他的牙齒死死咬着,整個人已經沒有意識。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撥通120的,手抖得連屏幕都點不準,嘴巴張了張,卻發不出聲音。等救護車的那幾分鐘,就像漫長的刑罰。
我抱着金蛋沖下樓,沖進救護車裡,急救醫生立刻給他吸氧,按壓胸口,測試瞳孔,我卻隻能眼睜睜看着,完全幫不上忙。
“金蛋,求你了,醒醒……媽媽在,媽媽一直在……”
我的哭聲淹沒在救護車的鳴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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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急診室,金蛋被推進搶救室,醫生說要緊急處理,不能有親屬在場。我隻好站在門口,幾乎跪在地上等着。
我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像。
心裡卻在尖叫:“天啊,你不能帶走他……我已經失去了他爸爸……不能再失去他了。”
終于,醫生走出來,說:“孩子恢複自主呼吸了,但我們需要住院觀察,做腦電圖和血液指标檢測。”
我啞着嗓子問:“他……到底是什麼病?”
醫生沉吟了幾秒,說:“目前看像是癫痫,但還不能确診,指标有異常,需要繼續觀察。”
我機械地點了點頭,連“謝謝醫生”都說不出來。
那一夜,我坐在金蛋的病床邊,一分鐘也不敢合眼。
隔壁床的孩子有爸爸媽媽輪流守着,他們給孩子講故事,唱歌,輕輕哄着。而我,隻能一個人守着金蛋。他醒來時第一句話就是:“媽媽,爸爸什麼時候來看我?”
我愣了一下,艱難地笑着說:“爸爸很忙,他……出差去了。”
“你打電話給他呀。”
“……媽媽沒有他的電話。”
“怎麼可能?”金蛋瞪着我,小臉滿是不理解,“你是他老婆啊。”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不敢說他爸爸早已消失無蹤。
護士進來,要給金蛋紮針。金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直掙紮。他太小了,血管太細,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最後隻能在腳後跟找了一條脈絡。
我被請出病房,站在玻璃門外,看着他哀号、抽泣,那哭聲像一根根針刺進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