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今生是否還有再見他的機會,但這幅畫,是一種延續,也是一種提醒——
無論命運如何變遷,我都必須為這個孩子、為這個家,拼盡全力地走下去。
至于我自己,隻塞了幾套換洗衣物。
其他的?隻要我們母子能活下去,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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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美國,送走房屋中介、關上門的那一刻,這間兩居室的出租屋,便正式成了我和金蛋的新家。
金蛋最初的興奮,隻維持了不到一分鐘,便被眼前的現實打回原形。
他站在客廳中央,靜靜打量着四周——新粉刷的白牆,幹淨卻毫無溫度;家具和我們的四隻沉重行李箱一樣,也隻具備最基礎的功能:一張雙人床、一隻舊得褪了色的沙發、一張極簡風格的餐桌,和兩把坐上去會“吱呀”作響的椅子。
我站在他身後,默默注視着他的神情,從最初的新鮮、變成疑惑,再慢慢過渡成一種隐隐的不安。
那一刻,我心口像被擰了一下。可我知道,不能把這份情緒傳遞給他。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我們隻是暫時住在這裡,等媽媽找到工作,以後啊,我們會搬進一棟漂亮的大房子!你會有你自己的房間,還有一個大大的後院,還有你最喜歡的滑梯!”
我蹲下來,擠出一個盡量燦爛的笑容看着他:“而且,你可以自己選你房間的顔色,媽媽親自幫你刷牆,好不好?”
他聽得似懂非懂,對“大房子”沒什麼概念,對“自己有個房間”也沒太多奢望。
但他能分辨“以前”和“現在”的落差。
他轉頭望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小嘴緊緊抿着。
我一把将他摟進懷裡,用力抱緊:“别怕,有媽媽的地方,就是家。真的。”
他靠着我的肩膀,點了點頭,聲音悶悶的:“那你不可以走。”
我眼眶一熱,輕輕拍着他的背:“我哪兒都不去,媽媽永遠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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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幾乎是靠意志力在硬撐。
每天早晨,我都要一早起床。燒水、做飯,替金蛋準備午餐和衣服,然後抓緊時間陪他早讀,補習英語,再牽着他的手一起走去學校。
下午兩點剛過,我就站在校門口等他。
不是怕他走丢,而是怕他一出門,看不到我,會慌。
怕這個本就陌生的世界,讓他更加無助、更加孤單。
在這個語言不通、人地兩疏的國度裡,我最重要的任務,不是賺錢,不是找工作,不是盡快融入——
而是确保我的孩子,每天放學時,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媽媽的身影。
其他的事,我暫時都顧不上。
同樣是母親,别的家長帶孩子上補習班、練鋼琴、學畫畫;
而我,關注的卻隻是——金蛋是否不再發作,是否可以正常地呼吸、順利地入睡、清醒地醒來。
别的母親談論孩子在學校有沒有得“A”、有沒有參加競賽;
我唯一在乎的,是孩子走出教室時,是否能看到我站在那裡。
我自責,卻又無力。
我也曾想讓他擁有更完整的童年,可有太多“必須”壓在肩上,太多“萬一”讓我不敢放手。
而你呢,桑岩?
當你在所謂“羽化成仙”的路上追尋内在的自由,當你與“神仙眷屬”談笑風生時,是否在某個清晨、某個安靜的打坐中,想起過這對你曾說過“深愛”的母子?
你是否知道,在你消失的這些年,我們過得有多艱難?
我,是怎樣一個人,拖着破碎的自己,拼盡全力守住金蛋的笑容;
又是怎樣一次次,在夜深人靜時,死死咬着牙告訴自己:“我可以撐過去。”
你在哪兒?
你真的相信,你所謂的“前世因緣”,比我們眼前這份血濃于水的親情,更值得你去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