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健身房聽完燕妮的故事後,我的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也許,我也可以試一試。
這想法來得突然,卻又像一道久違的光,照進了我封閉已久的内心。我不是一個輕易抱有期待的人,尤其是在經曆過那樣一段漫長而疼痛的感情之後。多年以來,我早已習慣了把所有的心力投注在金蛋的成長和日複一日的工作裡。情感,對我來說,更像是遙不可及的奢侈品。
我曾經一度相信,有些人這一生,隻能用來陪伴别人,不能再期待被人陪伴。而我就是那樣的人。
可那天晚上,金蛋睡得很香。我一個人坐在書房,燈光昏黃,四周安靜。我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牆上那隻熟悉的大貓上。它依舊咧着嘴,挂着那種狡黠又略帶俏皮的笑容。那一刻,我突然生出一種叛逆而荒唐的沖動:我為什麼不可以呢?
于是,我輕輕打開了電腦,注冊了一個交友網站賬号。年齡、職業、興趣愛好、上傳一張照片、填寫擇偶條件……我一項項認真填寫,又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辭,生怕過于大膽會吓到别人,太過保守又顯得無趣。那種感覺,就像在填寫一份申請書——一份申請一段新生活、久違的可能性的表格。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敢主動出擊。或許習慣了被動等待命運安排,也或許,是還不夠相信自己值得被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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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我收到了Tim的第一條消息。
他比我年長三歲,是一家中型科技公司的IT部門總監。離婚多年,有三個孩子,都已成家立業或正在大學讀書。他的頭像是一張在陽光下微笑的照片,臉上有些歲月的痕迹,卻顯得幹淨整潔,眼神裡透着一股溫和、笃定的力量。
他主動向我打了招呼,語氣謙遜自然,沒有那些令人倒胃口的調情話語,也沒有浮誇的自我包裝。隻是簡簡單單地介紹了自己,說很高興認識我。
我們交換了一些基本信息:工作、家庭、興趣愛好。他說自己很喜歡亞洲文化,尤其是中國的茶道和書法。還提到他曾在YouTube上學寫“福”字——
“結果寫得像個塌掉的饅頭,隻好打印一張貼在冰箱上。”
我笑出了聲。那種不完美的誠實與自嘲,讓我感到一種久違的輕松感。
也許,就是因為這種真實,才讓我放下了些許戒備。
所以,當他問我:“Would you like to have a coffee sometime?”(你願意一起喝杯咖啡嗎?)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回了句:“Sure.”(當然可以。)
我們約在一家離我家不遠的小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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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約好了見面,我卻沒有太多的興奮。
想起上一次和男人約會,幾乎已經是二十年前。那時的我,還會為見到桑岩而滿心忐忑,小心翼翼地挑衣服,反複照鏡子,試圖從每一根發絲裡找出“心動”的痕迹。
而現在的我,卻隻剩下平靜。甚至說是“心如止水”也不過分。
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一個男人,更别提“約會”了。唯一讓我稍感釋然的是——Tim來自完全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人種。我不用擔心比較,也不用擔心回憶被喚醒。
那天,我穿上了一條紫色碎花的半身裙,是我平時上班時穿的款式。上衣是一件簡單的灰色套頭毛衣。擦了一點口紅,梳理了一下頭發,然後,出門了。沒有多餘的裝飾,也沒有刻意的期待。
我準時到達了約定的咖啡館,心裡卻止不住地泛起一絲慌亂。這些年,我幾乎沒再和異性單獨見面,尤其是這種帶着“試探”性質的初見。
我不知道該穿什麼樣的衣服,不知道該準備什麼話題,更不知道——萬一冷場了,該怎麼辦。
我推開門走進咖啡館,環顧一圈——他已經坐在那裡了。
穿着他之前在消息裡告訴我的那套衣服:一件深藍色的毛衣,搭配卡其色的休閑褲。手裡,還拿着一束花。
不是玫瑰。
而是一束混合着雛菊和洋甘菊的溫柔花束——素雅,不張揚,卻恰到好處。
我們幾乎在同一時間認出了彼此。
"For you," 他起身,把花遞給我,笑容溫暖而幹淨。
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我接過花,有些慌亂地低聲說了句:“Thank you.”
那不是一場激情四射的初見,但卻有種緩慢而安靜的暖意,悄悄地在我心底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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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點了兩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
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側臉上。
我注意到他那淺棕色的頭發裡夾雜着些許灰白,沒有刻意去染,也沒有過度修飾,就像他的整個人一樣——自然、真實。
他的眼睛是清澈的碧藍色,不銳利,但帶着一種溫和的光。
他身材高大而勻稱,坐在那裡沒有壓迫感,反而有一種安靜的力量。
那是一種歲月沉澱下來的穩重,不耀眼,卻讓人感到放松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