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他溫和地問。
“剛剛回到我以前的公司,”我說,“離開了很多年,還能回來,有點像奇迹。”
他點點頭,沒有說“厲害”或“你真棒”那種客套的恭維,隻是平靜地說了一句:“我能想象你為這個付出了多少。尤其一個人帶着孩子,真的不容易。”
他這句話,讓我準備好的一堆“應對台詞”一下子都失去了意義。
他沒有追問過去,也沒有評價,隻是用很平實的話承認了我的不易。那種被理解的感覺,就像冬天手指碰到一杯剛好溫度的水——不熱,但暖。
“你呢?”我換了個話題,“你每天工作開心嗎?”
“還好,”他笑了笑,“隻要公司的系統不出問題。”
我當然作為公司IT 部門負責人的恐懼。也許是同行吧,我們之間的笑,就已經代表了理解。
“你有幾個孩子?”我問。
“三個,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離家了,在不同的城市讀書或者工作。前幾年我還會一周打兩次電話去問候,現在……”他攤攤手,“他們都忙得很,發個表情包就算溝通了。”
我笑着點頭,“我兒子還小,但我也能想象他們長大之後的樣子。”
他頓了頓,“你兒子幾歲?”
“十四。”
“挺好的年紀。還肯聽話。”
整場談話裡,大部分時候都是他在說。我偶爾應一句,或者補充兩句。他聽得很認真,眼睛一直看着我,沒有打斷,也沒有敷衍。
一來,是因為我已經太久沒和異性約會,幾乎忘了該如何分享自己;二來,是因為這幾年的生活,說白了真的沒什麼好說的——工作,孩子,日常瑣碎,就像一首無旋律的背景音樂,哼不出高潮,也找不到開頭。
還有一個原因,我一開始沒意識到——我好像已經不太感興趣去了解别人的生活了。那些精力,早就被分給了更“迫切”的事:如何熬過去、如何帶孩子、如何省錢、如何活下來。
可那天,他并不急于探問我過去的故事,也不介意我話少、反應慢、偶爾走神。他甚至在我沉默時,仍舊微笑着喝咖啡,讓空氣保持一種松弛。
這一點,比什麼都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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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咖啡見底,我們一起走出咖啡館,站在門口。
他看着我,嘴角帶着那種不張揚的微笑,說:“我很高興今天能見到你。”
“我也是,”我禮貌地點了點頭,語氣中保留了分寸感。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說出口了:“我真的……希望還能再見你一次,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微微一愣。
我以為自己表現得并不特别——沒有精心打扮,談話也不算熱絡,甚至顯得有點拘謹和無趣,根本沒什麼吸引人的地方。
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卻很認真,語氣溫和卻堅定,就好像這場看似普通的相遇,在他心裡,已經被悄悄标記成某種值得繼續的“開始”。
我沉默了一秒,終究還是輕輕點了點頭:“好啊。”
他松了一口氣,笑容也輕松了些,然後揮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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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我一個人開着車。
夜色還淺,風有些涼,我卻出奇地平靜,心裡甚至還有一點說不清的茫然。
這就是“約會”嗎?為什麼我幾乎沒有任何“異性相吸”的感覺?沒有心跳加速,沒有怦然心動,也沒有那種甜膩的悸動。
我一邊開車,一邊輕輕地笑了笑。
也許,不是他的問題,而是我自己,已經太久沒有用“心動”的方式生活過了。我的心,仿佛是剛剛從冬眠中醒來,尚未學會如何感受春天。
也許,我還需要時間。
需要時間去适應所謂“正常的人類關系”——那些不以生存為前提的交流,那些可以允許情感緩慢生長的聯系。
也許,有些故事的開場,本就不該驚天動地。
也許,有些人,就是在你最不覺得自己值得被愛的時刻,悄悄敲門,然後溫柔地,走進你的生活。